伴随着房间角落突然响起的咔嗒轻响声，先前那个跛着脚的女孩缓慢打开门，朝房间里的两人望来。她的眼神依旧冷漠，有些泛黄的长发垂挂在耳边，沾染污垢与尘埃，须臾，等她终于看到力商人的身影之后，女孩低垂下脑袋，艰难地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于是不冷不热的对话旋即终止，黑鬼看起来有些意外，但还是不满地对着女孩点了点头。
万篱觉得自己似乎突然接近了某些所谓静室的秘密，可他们什么都没说，女孩径直穿过房间，朝着乱犬所在的走廊走去，虽然看起来有些在意他这个新来的学徒，却并未正眼打量。
“我想也许你想去看看我关押那些小家伙的地方”，黑鬼放下墨针，拍拍试验品的脊背。
那个趴伏在石床上的男孩收到命令后便很快坐直了身体，但并未下床。万篱看着他脊背上仍在泛红的新咒文，微不可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指节，那粗糙咒文最后的几根线条根本就没同起始的线条连在一起，这个咒文别说效果微弱，根本就是连使用的可能性都没有。
“你也许看不惯我使用试验品的方法，的确，这些小家伙花了穹顶不少银币，但是我总是有自己的考虑，而你再不济，至少接下来的小段时间里也算是我的助手兼任学徒。”
黑鬼的声音顿了顿，从腰间掏出把磨损极为厉害的钥匙，“这个小家伙会带你去那边的房间，运气好的话你也许能学到点什么，然后，你得确保他被关进房间里再出来。同时，检查下有没有哪个小鬼生病或者是死了，如果有的话就给我带出来，现在，滚吧。”
万篱接过钥匙，试验品则有些惊慌地匆匆跳下了石床，披上地上的破旧长袍。
等黑鬼在身后关上那扇木门，孩子安下心来，黑暗中摇曳不止的灯火也在年轻咒术师眼中变得愈发明亮。秘密并不在这边的房间，万篱暗想着，秘密在那个女孩身上。
试验品在前面缓缓走着，指引着他，相比之下这个秃着脑袋的男孩看起来情况要比其他孩子好些，至少没有明显的伤残，只是在新助手面前显得有些胆怯而已。两人一路缄默不语，直到灯火愈发密集的走道尽头出现在视线里，咒术师再次看见了那些冰凉的铁栅栏。
“我们到了”，孩子的声音很是沙哑，“只要……打开前面的门。”
“门是锁着的”，万篱突然插嘴道，“这么说先前那个出来的女孩有钥匙是吗？”
问题出口，男孩突然有些惊慌地转头看了眼年轻的助手，“对”，他支吾道，“小羡姐有钥匙，但是那把钥匙是大人给她的，那把钥匙……”
他没有说下去，但寥寥几句已经吊足了万篱的胃口。
栅栏被打开，内里的独立房间并没有咒术师先前所想的那般黑暗狭小，事实上房间里的孩子并不多，而墙壁高处又开了好几个足能够伸出脑袋的窗口，惨淡的光芒从外面照射进来，恰好能照到干草堆上那群脏兮兮的孩子。他们静静地坐在草堆上，警惕地看着万篱。
主厅连带着四面的小分间，还有向下延伸的石质阶梯，并没有家具，只有满屋子的稻草，也许下面的房间还会有些基本的生活设施，但万篱并不十分在意这些东西。
少年轻掩铁门，但并没有人做出多余的动作，他们似乎并没有乱犬那般想要出去。
引路的男孩快步跑到了属于他的角落，蹲坐下去，咒术师环顾四周，发现有两三个试验品看他的眼神稍显不同，仿佛是在等待着助手突然揪起一个孩子带走，当然，他没有。
年幼时候的很多记忆依旧不明晰，万篱熟悉这样的气氛，但忘记了其中的意义。
“有人想跟我说什么吗？有谁生病了，或者是需要什么东西的吗？”
少年放松下来，依靠着铁栅栏看着面前的众人，他确信自己认识其中的几个。
“我是新来的助手，你们可以叫我忘川，或者别的什么外号也可以。”
“我们没事，你可以离开了”，许久后，终于有人打断沉默，万篱不记得那个家伙，但他看起来很强壮，在这小群体里应该是类似于头头之类的存在，虽然，乱犬本身也像头领。
“如果有什么难题的话，尽可以告诉我，托谁告诉我都行”，咒术师转过身，“顺便一提，我同你们被关在另一侧走廊囚室里的那位朋友关系还不错，虽然，你们不如他有胆量。”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隐隐的骚动声，但极细微，也就一两句话。
万篱微笑着带上了门，同时按照黑鬼的要求上了锁，他觉得自己有些思路了。
“我们和他不同”，先前说话的那孩子突然对万篱喊道。
咒术师点点头，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远离身后的朦胧光线和淡淡的霉臭味。他在走道上遇见了那个叫做小羡的女孩，不过对方没有同他说话，甚至都没抬头看他，而在大厅里，黑鬼已经安然回到了他惯常所在的躺椅上，看上去就像万篱初到这里的那天。
“为什么那个女孩也有钥匙？把钥匙扔给狼群不一样是愚蠢的行为吗？”
“如果每个人都能轻易猜到我的想法的话，我就不必在这里混了。”
老头动了动脑袋，继续说道：“再过几天王族的人想要过来看看这群家伙，当然，不是在囚室里，而是在建筑中心的巨型角斗场，你也可以陪着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另外，说不定你真会成为我的第一个学徒，你知道吗？我刚刚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想教你点东西。”
万篱看着老家伙，着实是摸不清他心中的想法。
“只要你足够配合，也许能在顺利离开这里之前稍微收获点东西，我想，作为咒术师，你最想要的还是我的知识吧，只要不像初来时那么莽撞，你还是有机会的。”
“那么，老师还我需要去打扫囚室吗？”
“你只需要给我乖乖呆在这里，替我整理之前做的那些笔记就好了。”
少年打量着堆在侧桌上那些杂乱不堪的书册，又瞥了眼不远处通往囚室的通道，黑鬼给他的承诺在大多学徒看来绝对是有吸引力的，但万篱其实更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他拾起桌上胡乱扔着的笔记匆匆看了几眼，似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决斗场开放的具体时间是在五天之后，而前三天黑鬼只是不断把一些乱七八糟的笔记扔给他，让他整理摘抄好再还给他，毫无意义的举动，而万篱几乎没有丝毫独处的时间。
女孩时常会过来，通过这种方式证明着铁笼里的乱犬还活着，但万篱依旧会被支开，他有过前往外侧走廊搬运巫药和其他物资的机会，但再没有遇见过奈奈。
但他需要和乱犬独处的时间，他需要确认某些事情。
“喂，你不觉得自己的秘密掩饰得太过勉强了吗？”
“只要有效，我才不在乎它是否勉强”，黑鬼放下手中厚重的书本，摇椅嘎吱作响，“别太自以为是了，为了进入穹顶费了不少心思吧，不如做点真正对咒术师有价值的事情。我实在很讨厌你们看待试验品的方式，简直和那些无聊的贵妇差不多，除了蠢，啥也没有。”
“你说的……倒也是”，万篱突然松了口气，他的手指指节摩挲着，靠近力商人。
距离决斗开始还有一天，而事实上，他已经厌倦了继续等待。
就在这时，侧面的房门再次被打开，那个女孩出现在门边，正朝着他们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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