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森林里跑了许久,白虎的步伐如飞,一点,一撑,一跃,冰雨推成的小渠纵横交错,虎爪有着和体型不相称的灵敏度,四只巨爪翻飞着引领夜色的走向。
身下的路势一平,艾靖的心也缓了下来,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倏然一聚。
好大的一片平地!她喊叫出来,身后的男生们高兴地一击掌,即便月光照得前方的路并不十分明亮,却稳稳的将他们的视线推向几十步开外的某处……那面飘动的旗帜!
潮湿的林风透着他们的衣襟而过,滚着红线的旗面飘出一起小小的波浪,艾靖看着看着,眼就红了。
最后两百米的冲刺,平地宽阔而敞亮,白虎的咆哮随她的命令爆发出来,它不再迈着小碎步,而是微微下伏,后肢的肌肉高高推起,过林的风为之一停,头顶的树叶飒声静止下来。
“我们冲吧!”
艾靖振臂高呼,踏破万里地后的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天地再大也尽在我手!巨兽的身影电闪般朝着明月纵去,征服者的黑发松散开来,手中的银锋直指终点。
“咣!”
剑盾和虎爪齐出,一记裂空锤先被挡下,再被撕裂,于半空中截得粉碎,两股强势的力量撞得冷光森森。
借着双神相撞的冲击力,白虎凌空的身形再顺势一扑。直立的旗杆倒在一幕烟尘中,三人稳稳地降落在终点,神态安然。
“该死的,这帮家伙怎么这么狡猾!”
巨灵族全力发出的偷袭不但落空,还送了他们一程,领头的高个男生五官都扭曲了。
“这叫借力打力,亚洲人的智慧,a lesson for ya.”
liang个中国人,一个日本人,他们手持各式神兵利器,明明是那么矮小的身躯,从倒地的角度仰望着他们走近,瑞典队的蓝眼睛里竟生出无限的惧意,他们扭过头,不去看最先走来的艾靖。
“你们若是用北欧传统的冰山法术,或许还真的能偷袭成功,”
艾靖神色傲岸,一双俯视的凤眼放出锐光,
“裂空锤的本质就是从自然界的风元素中获取神力源,想在我的御风领域里撒野,疯了吧你们!想要掩盖制造雪域雨云的违规行为,可真是周到!”
“就是你们这些要名利不顾道德的人,伤了我们日本队的队长!”
见几个高头大马的家伙被白虎制约的不敢出声,野田气的不打一处来,刀背银星一闪,就是要报仇的模样,艾靖甚至来不及阻止。
“咔。”
一股硬力斜里冲出,不大不小,刚好将刀鞘的准头打偏,南墩放下盾牌。
“你别激动,先问问他们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偷袭我们,至于报复,”
他双眼横扫过去,白虎的巨爪悬在一个冰岛选手的头顶,
“就把这帮不择手段的家伙,押送给比赛方处理吧!”
“谢谢你,南墩。”
艾靖感激地冲他一笑,旋即冷脸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挣扎的手下败将,嘴里还叽歪着负痛的唠叨。
“你们如果没提前把奖杯藏起来,我们也没想过要攻击你们呀!”
奖杯?瑞典队的队长哭喊着,艾靖瞳孔一滞,南墩和野田面面相觑。
“我们没有奖杯啊!我们的目的是通过初赛,而不是一蹴而就的赢得比赛,自然没想过要找奖杯。”
南墩皱紧眉头,
“艾靖,你说是不是……人呢?”
几秒钟的空白,他惊而四下盼望,艾靖已经骑回白虎身上,正回过头看着他呢,
“我知道奖杯在哪里了。”
她大叫着,激动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南墩的心也不由得充盈起来,
“瑞典和冰岛队作为最先到达的两支队伍,都没有找到奖杯,说明奖杯并没有放置在开阔的路段里,而是在小羽守护的那个村子!那是瑞典队唯一忽略的地方!南墩,野田,你们把这些家伙看好了,我先冲回去救援他们!”
话音未落,白虎张
开了双翼,就连玄武也不再半眯着眼,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兄弟这么激动,两人一兽目送着艾靖远去,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夜空中了。
“朱雀星神,还真是一员福将啊……”
玄武唱歌似的说。
“她一直是,她的善良使她成了当之无愧的神。”
南墩笑了,玄武望着他,碧绿的双眼上下打量,主人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
视角重新回到两百里以外的密林深处,村庄的位置就在森林腹地,当木村秀夫和虞怡合力将Tark制服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拔亮了。
“你不许动!”
火红的斧缘一横,跃至半空的塔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了暴起伤人的能力。他跌回地上,眼前闪过的烈焰令他害怕。
木村秀夫不敢怠慢,刚咽下一口闷血,翻身便将那双肌肉扎结的手反剪到背后,符咒贴的他动弹不得,荣蔚半跳着脚上来,一把拾走塔克的武器。
“这家伙,身手实在厉害,格斗水准应该和你差不多了。”
虞怡抹了一把虚汗,木村秀夫默而不语,杀意汇聚在眼神里,脑子里却想着刚才的一幕。
这个可爱的中国女生才叫厉害吧,他心神向虞怡一转,和塔克搏斗时一瞬间流露的狰狞,反倒不像她了,念及此处,木村秀夫无端地回想起中国的象符一说。
难不成,虞怡也有自己的象符?
“你们看看他的武器……诶呦,这家伙还这么凶,泰助,你可离他远一点。”
荣蔚坐在一个还算干净的小凳子上,手里握着一把弯刀,尖端的灰光无灯自摇,恍如塔克左臂上的灰狼纹身,
“典型的库尔德弯刀造型,刀刃呈水滴状,锋利程度不亚于靖的银锋虎脉,神力源估计来自于狼王额前的一滴血。”
对于神兵的锻造和来源,以荣蔚的知识储备自是信手拈来,泰助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天已经快亮了,总不能带着他跑吧?”
“你们放了我,我用奖杯来换。”
塔克停止了扭动,以斜躺的角度观察他们,见木村秀夫嘴角的神经一跳,心里默默祈祷着。
“奖杯?你倒是拿出来。”
他的膝盖不再顶着塔克的背,而是转而用手,另一只手则靠着指引,翻弄几下之后摸到了一个环形的金属物。
“接着。”
手指一挑,小小的奖杯铜光一闪,虞怡跳起来握住,木村秀夫则继续压着塔克,抬起头来征询三人的意见,
“拿了奖杯又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艾靖和野田他们是不是已经到终点了,这样贸然的过去,以他的实力,难保中途不会逃离,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我们已经到终点了。”
虚掩的门被猛地推开,人还未进,一阵风先窜了进来。四个人对视一眼,心儿大大地欢跳起来,这阵风刚劲,浑厚,却不凌厉,令他们感到无比熟悉和温暖。
“靖靖!”
刚跨过门槛,怀里就冲进一个温软的身体。艾靖双眼酸热,用结实而修长的双臂紧紧环住她。
“辛苦了,小羽。”
她低下头,拨开那一头卷卷的刘海,亲吻着最好的闺蜜,随后拥抱了荣蔚,木村秀夫,甚至是泰助,胜利在即的喜悦令所有人前所未有的紧密。
“这人是……?”
越过泰助的肩膀,艾靖刚好和半跪在地上的塔克打了个照面,最先瞧见的,却是那双尾梢犀利的绿眼睛,像是打小就和猛兽对视似的,一看见她,两颗散开的瞳孔极具兴趣地缩成一条线。
“塔克。”
虞怡已经不用回答了,艾靖的眼睛盯牢了他手臂上的狼纹,直到她移开目光,塔克还在盯着她看。
“呜。”
白虎低鸣的声音,不知是在催促艾靖,还是在恐吓谁,那双绿眼睛终于低了下去。
“你们怎么发现他的?”
“从柜子里。”
木村秀夫指了指,碎成四瓣
的柜子在艾靖的注视下被塔克一点点修补好,一番打斗后的碎片七零八落地飞回干瘪的木架子上。
“南墩他们已经赶到终点了,瑞典队想拿奖杯却不得,目前已经被我们制服,我就先回来了,”
看了一眼虞怡手中的奖杯,又看了看遭了殃的塔克,艾靖忽然没来由的感到厌倦,
“没想到为了奖杯不择手段的人不止北欧双队,这场比赛还真是恶臭百出。”
她回过身,对着白虎招手,
“我的坐骑只能承载三个人,目前一共有六个人……”
“只要你们让我加入到冲过终点的队伍里,我就载你们一半的人数。”
塔克也能变出神兽真身吗?屋内的人不由得咂舌,艾靖挑起一端眉毛,那双绿眼睛又看着她了。
“靖靖,不要随便相信他……”
虞怡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用中文说,
“这个人,把他的队友都害的迷路了。”
啧。舌尖轻抬,凌晨三点的树林冷气丝丝,艾靖深呼吸一口穿堂的风,而后将他们统统咽下肚里,身后是虞怡的棕眼睛, 身前是那双刀片似的绿眼睛,她的脑子乱成一团。
每个背负着使命的人,都兼善恶于一身,你所看见的光越强,便越看不见他们身后的影,反之亦然……一把小小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艾靖抬起头,天花板上飞着一只萤火虫。
教授,我该怎么办……她无意识地反问那个小声音,温润,平和,好似林麒就在她身边那样。
就选择能照亮你的那个角度吧。灼热的气息呼在艾靖的脖子上,痒痒的,她偏头望去,白虎的眼珠里倒映着自己迷茫的脸。
“行,你加入我们,但是我和木村秀夫必须和你同行。”
艾靖咬咬牙,将心中的疑云拨到一边,天空已经泛出鱼肚白了,时间飞逝,南墩可等不了这么久。
她转过身,也就没看见那双绿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先送虞怡,荣蔚,和泰助骑上了白虎的背,银白色的羽翼再一次张开。
一闪刀光掠过塔克手臂,绿油油的狼眼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原来是手臂上的肌肉剧烈地做着抖颤,那纹身也旋而变得立体起来,低沉的施咒声摩挲着她的耳朵,一头有血有肉的狼踏着无形的波纹从背后走来,库尔德弯刀不见了。
“上来吧。”
塔克伸来一只手,艾靖顺势搭上,粗糙而强力的手掌令她心下一震。这样的手……
她复杂地回头看了眼,木村秀夫在后守着,塔克则被夹在中间……根本不像是一名学生的手啊,反倒像是被枪杆,战争打磨过,那种战地里携来的力量,粗糙里都带着血气。
身下的灰狼长嚎一声,同白虎一齐冲向了无边的林海。
“你干嘛要为他鼓掌?这人甚至在自己的国家都不受欢迎!”
熟悉的疾驰感再次来袭,她轻抓着灰狼的脖颈。这头战狼的皮毛和他主人的手一样粗糙。
或许,这个塔克也是有苦衷的吧,南墩的抱怨无端地在脑海里回想,艾靖目视着前方,自己没来达罗迦尼以前,在人间不也是受排挤的一员吗?
宽阔的平地似乎比来时出现的快,不少其他国家的队伍也正在匆匆赶向终点,两头神兽加急步伐,灰狼的前肢猛蹬树干,众人的头顶呼啸着交叉过一道闪电似的影子。
“是艾靖!”
野田先南墩一步看见了他们,粗壮的手臂如孩童似的挥动。
“小羽!艾靖!荣哥!”
南墩移开了盾牌,他已经能看清虞怡的脸了,那张令人难忘的脸上闪现出最为动人的火焰,迎着即将破晓的天空。
近了近了,艾靖的双眼被第一缕冲破云海的霞光映成血红的宝珠,锡克族主办人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赶来,她的长发飘动的正如终点那面猎猎捕风的旗帜。
“本次初赛的冠军已经现身了!”
三,二,一,他们六人冲着终点撞过来,
“分别是,中国队,日本队,和土耳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