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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口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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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二五】

总记得大学有一次女性知识讲座里面, 砖家就说女性最好的化妆品就是荷尔蒙。

跟顾行止恋爱的这几天, 公司几个火眼金睛的姑娘已经大体能猜出姐姐已经坠入爱河。中午在公司吃饭,林妹妹又惯例在人堆里面讲冷笑话,就我一个人呵呵笑了半天,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开心个毛线,其他人都在翻白眼, 林妹妹盯着我,感动的都快哭了。

至于顾行止, 他最近似乎很忙, 我连续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谭素清最近几天依然能够准时上班下班,工作完成的效率还是一如从前。开会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顶着一张雍容精致的脸蛋,说着想让人冲上前去抽她耳刮子的刻薄词句。

会议结束的时候, 她把我叫过去, 边用钢笔在纸上写东西,边时不时抬头问我:

“薛主管, 你不打算去看看行止的外公?”

我简短答道:“我不是外人吗?”

她停下笔, 笑的非常生动:“我不是顾行止,你现在没必要用这种怨妇的口吻,大家也同为女人,对我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我的那番话难道没有激起你的斗志而是熄灭你的战火了吗?心灵这么脆弱,那你三十年也真是白活了。”

她这话一下子击中我, 我再怎么能忍也没法忍下去了,这几天积累的难受一下子爆发:

“谭总监,你可能还不太懂我。我跟你不一样, 你一出生就是金贵富足,而我顶多就算是个小康之家。你的家族地位能带给你很多,就算你没一张漂亮的脸你的身边也能有数不尽的追求者。我们来算一算,你现在五十岁,你在二十小几的时候就有了像顾行止这样优秀的儿子。

而我呢,现在已经三十,你儿子的出现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他妈想拼命抓牢你们还偏偏把我往万丈深渊里头拽。外人两个字可能对你来说就是俩个简单而普通的发音,对我却是插|进心口的两根针。可你现在连让我伤心这样的人类基本感情的权利都不给了?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喜欢的男人,但他没在意。我反省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五了,二十五是个分水岭,这之后也只有男人挑我的份,从那之后我就觉得会奇怪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如今的我究竟算什么玩意?一次次迫于家庭压力跑过去跟一点都不想认识的陌生人相亲的我究竟算什么玩意?和千奇百怪的极品假意微笑用餐看电影,挥霍大把时间,就为了在茫茫人海筛选出一个真爱的我,究竟算个什么玩意?谭总监,你不是我,你懂个屁!”

说完,我就有种被打败的虚脱无力感,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谭素清深深看了我很久,搁下笔:“如果那天在医院的句话真的伤害到你,那么,抱歉。”

我说:“没关系。”

“去看看顾行止的外公吧。”我走出去之前,她在我身后这么说。

xxxx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我买了点营养品和果篮什么的就去了那边的医院,之前打了个电话给顾行止,他说他也恰好在那里,让我过去。

到病房以后,我终于见到这个面瘫家族传说中的家主了。

完全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还在昏迷之中,透明氧气罩下面是一张足以和肯德基上校媲美的慈祥面孔。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让我想起了唐简的姐姐,那个姑娘现在也还是这样。

顾行止坐在另一边的小桌上,正在和那天从日本接我们回来的那个叫谭南清的女人下棋。

从我进来,他就拈着棋子不放手,只是一直看着我,我耳根都被他看得有点发烫。

谭南清小声埋怨:“才几天没见,都快把人家给看穿了。”

顾行止没理睬她,皱皱眉,把我叫过去,才对谭南清说:“看见薛瑾,是想起一件旧事了。”

我疑惑问:“什么旧事?”

他没说话,这才落子。

谭南请继续道,脸上有奇怪的笑容:“我也想起一件旧事,记得你妈当时生病那会,那个小云啊,来也看了不少次。”

顾行止瞬间皱起了眉。

我见他脸色不对,把包搁到一边,问:“小云是哪位?”

谭南清眨了眨眼,故作神秘状:“也是一位旧人了,你不认识。”

既然是旧人,我也没太多做纠结。

之后,我就在一边看他俩下棋,自己也跟顾行止来了一盘。

谭南请算是我认识的谭家人里头挺有人情味的一个,她站在旁边观战,结束后笑着评价:“哎呀呀,薛瑾,你还真是被顾行止吃定了。”

我偷偷瞟了一眼顾行止,他脸上也正带着轻松的笑意。

待在病房里,就算气氛沉抑,我的心也一下子昂扬雀跃起来。

大概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我已经百无聊赖的在一边看肥皂剧,声音开得很小,小到几乎听不清,只能通过口型在辨认主人公在说什么。

而顾行止和他四姨却能依然不动声色饶有兴味的博弈。

让我突然觉得当上流社会有钱人真是悲催,连娱乐项目都要这么高雅的装逼。

我打第五个哈欠的时候,有位护士小姐礼貌的叩门走了进来,到顾行止旁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顾行止点点头。

我离得比较远,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谭南清的脸色一下子刷白。

紧接着,那护士小姐出去了。第六个哈欠还没打的出口,我看见病房的门被小心推开,一只长腿轻轻迈进,我看了看那人的脸,这个还没打出去的哈欠差点没把我当场噎死。

进来的人,是唐简。

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电视机里还播放着狗血而通俗的肥皂剧,大脑瞬间空成一片。

唐简也见到我了,他本来是面无表情进来的,但是跟我目光撞上的那一刻——

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眼里的有什么东西轻轻晃了一下。

他飞速的跳过我眼睛,朝我就像是陌生人那样微微颔首,便往更里面走。

谭南清立马站了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恼怒的猫:“你来干什么?”

唐简笑了起来,眼睛里有好看而自信的神采,整个不算亮堂的病房都被他这个晕染开一层亮度,他说:“我当然是来看看外公了。”

我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整个人协同我一整颗心都像是被重新吹起的松垮气球,八卦模式全开。

卧槽,这是什么个情况?tvb八点档?

我正襟危坐,比起电视屏幕里的无声肥皂剧,我对当前这个现场版更感兴趣诶!

谭南清好笑的“呵呵”了两声:“我们还真不需要你这么落井下石的亲切探望。”

“我怎么就落井下石?你们谭家不是很厉害,少了两个项目就气成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唐简把自己带来的礼品安放好,笑容依然不改,侧头看向坐在一边不动声色的顾行止:“我的好表弟不是也吞了我这里两块地。”

他们口中商战的内容我肯定是听不懂,但是我大概是明白过来了,原来那天,谭南请口中所谓的“姓唐的小贱犊子”居然就是唐简。

世界还真是小啊,但是于此之间的我,更加渺小。

就像是沙滩里最为平凡的一粒沙。

谭南清暴眉眼都积蓄出扭曲的怒意,胸口起伏:“谁是你表哥?我告诉你,姓唐的,我们家里人从来就不认识你。你老是犯贱老往这边跑,就别怪我们不给你好脸色。”

唐简瞥了瞥床上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谭南清,你积点口德吧,别以为你爸爸已经安然无恙,他可还没醒。”

“他醒不醒关你什么事?别在这假惺惺,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那礼品里应该没下毒吧?我们的唐总?”

顾行止终于没忍住开口:“四姨,你少说两句。”

他说完朝我的方向看过来,眸子漆黑而冰凉,像是山巅的苍白冰雪。我赶忙缩回目光,继续目不转睛看电视。

然后,就听到他对我嗓音不大不小说:“薛瑾,无聊的话你就先走吧。”

从他们寥寥几句的对话里,我大概猜出了唐简可能跟顾行止一样,也是床上那个老人的外孙。

不过毕竟是人家隐私的家事,看着好像还挺严重,尽管跟我的前男友现男友都有牵扯。

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就像是在同一个棋盘之上博弈,彼此都是运筹帷幄的重要棋子。

而不能完整明白的我,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或者一颗很快就要被炮灰掉的小“卒”。

谭素清的做法也许并不过分,这么看来,与顾行止交往这么些时候下来,从春天到炎夏,我就从来没有完全走进他的生活,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向我展现过属于他的生活。

这么想着,走过去拿包,顾行止坐在那里,把包递给我的时候,一手握着我手轻微捏了捏,好像在安抚我情绪。

唐简就站在我身边,摸了摸下巴,笑着说:“哦,原来这就是行止的新女朋友?”

顾行止扫了他一眼,站起身回答:“不是我女朋友。”

我心微微一沉,垂着头捏紧皮包,四面的空调冷气好像都朝我倾塌下来。但我随即就听到顾行止在我身侧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调动出一方空气的波动,我几秒前那矫情沉郁的心情一下子被调动到极高极快活的高度,如同夏日庇荫处有细微凉风浮动——

他说的话是:“现在应该算是你未来的弟妹了吧。”

唐简倒是没什么异色,还保持着那份自如的笑容:“哦,这样啊。既然你们家人这么不愿意看到我,那我现在就走吧,不介意我正好顺路送送弟妹吧。”

顾行止在我头发上轻轻拍了两下:“当然不介意,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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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那么小气矫情,既然顾行止那么放心,我也欣然接受唐简送我。

和他两人一起走出病房,刚才里头的压抑气氛也瞬间消散,也让我深刻觉得,现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已经完全给不了我任何的压力。

此时的我是放松的。

于唐简,他如今的生活我完全不想干涉;而于我自己,他也算是彻底退出了我的生命。

我们俩一言不发走着,倒也不算尴尬。

唐简在我身侧,也是不紧不慢,他现在也是而立之年。

比起以前那青年时期的爽朗干净更多了点陈韵的男人味。走廊上时不时有护士推着病人路过,看他的眼神大多带着点倾慕的意味。

他率先开口了:“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吧。”我答道。

唐简又问:“他对你好吗?”

我把垂到脸颊的刘海随意拨到耳后:“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这样啊,”他这三个字如同弹跳的橡皮球,完全处在很轻松的状态,他又跟着说:“看来你还是要陪着顾行止他们家一起抛弃我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抬起眼困惑的看回去。唐简的脸上,却是叫我心惊的一幕,他放佛是要企图完成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可是眼眶附近闪烁的东西却完整而残忍的溃击掉他的所有伪装。

我没看错,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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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哭你肯定都会手忙脚乱吧,我赶紧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你没事哭什么啊?”

他压根没接过我的纸巾,而是就着我送过去的手臂把我拉进他怀里,用力地抱紧了我。

放佛是要深刻嵌进血肉和皮肤那样的力道,我完全挣脱不了,连呼吸都放不开。

我皱起眉:“唐简,你别这样。”

他在我耳边,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三十秒之后就放开你。”

“你又要发神经吗,”我拼命把语气维持在一个平稳的档度,我怕我下一秒就要抽手去给唐简一耳光:“你再这样你别怪我打你。”

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那打我吧。”

“你脑子有病吗?别他妈犯贱!就这么难放手吗?卧槽!”我终于忍不住了,手臂动不了,只好用劲踹了他一脚。

我今天穿的细高跟鞋,他肯定是耐不住,果然吃痛松开了我。

唐简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眼泪放佛就没存在过,只送给我一片坦荡清朗:

“走吧,没事了,我心情好多了。”

他身后的窗户外面已经是风起云涌,天色暗了下来。

今天真是出门不幸,先遇渣男,又要下大雨!我往肩膀上提提包,加快脚步往前走,不想再和疯子再有什么交集。

唐简腿长,很快就跟了上来,在我身边喋喋不休:“薛瑾,就这几年的事情,从你认识我开始,还有以前在我身上的东西,你难道一点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关我什么事,我完全不想听你解释,”我停下步子,直视他:“哦,对了,你不是已经用一张支票简短而有力地解释过了吗?”

他拉住我不让我再走:“那件事是我不好,我那时候气疯了,气昏了头你知道吗?我没法接受你已经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我好笑,抽手打算给他一耳光,被他轻易躲开了:“我不能找别的男人,真是好笑。这么多年我还要一直 “小螺号嘀嘀嘀吹等着二逼快快回”吗,那我比你这个二逼还要二逼!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啊?你是上帝吗?就算是你是上帝,老子也不会当一直的耶稣教信徒!”

他勒紧我手腕,语气已经有点仓惶:“那好,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那你觉得顾行止他是真的喜欢你吗?我是一个男人,我也看得出来顾行止,他对你的态度是喜欢你吗?你骗自己做什么?你会吃亏的,薛瑾,他根本不爱你。你一点都感觉不到?你一直自欺欺人得很有意思?”

“你还这么自大啊唐简,”我一下子被戳中软肋,原本酝酿膨胀的底气刷的跌入谷底:“顾行止清清楚楚告诉你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那当初他为什么找我?”

“你还在自欺欺人,你说你傻不傻?”见我平静下来,唐简本来焦躁的表情已经温顺下来:“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再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怕你在顾行止那受伤,眼睁睁看着你为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犯贱,这才是我最难受的地方。”

“呵呵,你依然擅长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嘛。”我环臂干巴巴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我想说,去你玛丽隔壁!”

我跟唐简争论了一路,到一楼回廊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滂沱大雨。

还好今天看太阳大带了伞,我从包里翻出阳伞,撑着打算就走。唐简又拉住我不让我多迈一步,在大雨里他的嗓音被模糊在强烈流动倾倒的水里,有点听不清——

他说:“弟妹,你打算让表哥一个人淋着吗?”

“死在雨里我都不管。”我用力甩手想挣开他。

他好像在酝酿什么,而后如释重负的舒了长长一口气,他冲进雨里,忽然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伞,像是抱小婴孩那样我把单手悬空抱起来,他绽开一个明亮的笑,身后灰蒙蒙的天把他牙齿衬得洁白。

“伞太小,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这一场景让我有点懵懂,有些回忆就像头顶滂沱的雨水一样倾倒下来,唐简的灰色衬衫带着雨气,黄色雨伞的光晕,和他本来身体的温度包裹住我,恍惚间我竟然忘了要推开唐简从他身上下来。

等我反应过来,我挣脱他,落到地上,地面积蓄的雨水瞬间转移到我没有防水台的高跟鞋里。

唐简皱眉看了看我脚面,眉毛依然是快活的上扬:

“每次出门果然都不注意天气穿衣服啊,”

他好像还一副很自在的“我还是你男朋友”的状态埋怨我:“下次别这样了。”

这个人真是在厚脸皮的挑战我的最低底线啊,我深呼吸仰脸,刚打算抽手给唐简一巴掌的时候,我的手突然悬在半空中动弹不了。

我的心也是。

隔着透明的雨幕,顾行止半个人暴露在三楼病房的窗口。因为雨太大,又太远,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但我隐隐感觉到,他确实是在看我。

过了一会,他转身离开窗户,彻底消失在我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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