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此事暗中使劲，叫那些谣言禁绝，哪里知晓，到了后来，竟然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哪头的势力，源源不断，那说法儿当真是人尽皆知。
那朝中大员，其中也不少欢喜往烟花之地找乐子的，得知此事，欢喜莫名。那沈枫最是个要强不过的人，哪里知晓，会有此等子丑事。出在丞相门庭。
是以朝官相传，闹得那同僚之中，都把相府之事，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日，沈枫正巧想同那些人商议谋事，哪里知晓就听得那些人笑语连连，又听着什么“沈千暮”，“沈枫”之属，而后听听闻其中一人说了一首小词：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红乍笑，绿长颦，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他听得是头皮发麻，推门而入。
里面坐着**个朝中大员，见着沈枫造访，皆是一惊，心知方才那话，必定是被这人给听了去，一时之间倒是没了半点计较，朝着那人讪讪一笑，一脸狼狈。
“丞相爷怎的来了？”那雍州刺史严不让朝着沈枫拱了拱手。
方才正是他的声音。
“我且问你，你方才说的什么？莫要狡辩，我在外头听得真真儿的，说的乃是我们丞相府上的事儿！”
那严不让讪讪一笑，周遭一等皆是一脸惘然。这事儿若是被这人知晓，只怕是要被气得一命呜呼了。他们面面相觑，那严不让又见沈枫一脸悲愤，好似是要他人性命一般，只好硬着头皮，朝着那人拱了拱手。
“丞相爷莫要气恼，方才那话儿，下官也是听旁人说起，犹自不信，这才议论一番，本也想着同丞相爷商议一二，又怕抹了丞相爷的情面，故而不敢！”
“不敢？”他冷笑连连。“你若是不敢，如何聚众议论？大皇子失势，可同我们丞相府没有半点干系。先皇薨逝不错，可我们这丞相府，从未失势，莫要忘了，我那三姑娘还是当今的七皇子妃呢！七皇子现如今又是何等荣光，小心，小心！”
严不让听着也颇有些发憷，懊悔不已，苦笑连连，忙道：“丞相爷莫要恼怒，方才下官所言，也是句句属实啊，若是有半句虚话，必定要叫下官生不如死才是！”
“句句属实？你说的什么？”
严不让这才知晓，方才这沈枫也不过只听得一星半点，并未周全。是以气焰鼎盛。他却是不敢多话，朝着那人说道：“都是些市坊传言罢了，想来是假的！”
“市坊传言都能叫你们这样议论，想来这传闻也不一般，莫要拖延，快快说将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我丞相府上还能有什么闲碎之事，能叫人如此议论！”
“只说是大小姐同鲁青阴有染！”
“什么？：”
沈枫横眉倒竖，看着那严不让，愈发恼恨。“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女儿，能叫你如此糟蹋，可恨！”语罢，冲着那人狠狠地扇了一掌。
那严不让被打的头晕眼花，本就是个文弱读书人，哪里遇着过此般狠事，一时之间更是不敢言语。
那周遭一等颤颤巍巍，惊坐一头，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言语。
“说，都哑巴了不成？到底是从何来的诽谤！”
那些人半句话都无，沈枫怒不可揭，飞速出了门子。坐在马车里头，也能听着黄口小儿，将那淫秽小词，唱成歌儿，嬉嬉笑笑，也不知往哪里去了。沈枫双眼发直，心中暗惊。那严不让虽然口无遮拦，但也决计不是什么信口雌黄之辈。这会子竟然说出了此等子闲话，真真假假，掺和一处，叫他受之不住，好容易才到了丞相府上，他慌慌张张，直奔揽月轩。
刚进门，就见着三五个人高马大的会家子莽夫由着那老嬷嬷送了出来。
沈枫冷哼一声。“这是什么人？”
“我等皆是江湖之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说罢，飞身而出，再不可见。
沈枫听着，愈发觉着奇怪，朝着一边的老嬷嬷问道：“夫人好端端的请来这些人做什么？”
“呀，丞相爷莫恼，此事老奴一概不知！”那老嬷嬷哪里敢泄露了大夫人的计较，只推说是一概不知。并不多话，脸上挂着讪笑。
沈枫不管不顾，直奔而去。
那大夫人正自计较，心中悲愤难名，听着脚步之声，由远及近，刚回过头来，就见着怒气冲冲的沈枫，三两步走了过来。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冷笑连连。
“我且问你，方才那些人是做什么来的。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再问你，千暮何在？好端端的出了这样的风流冤债，也不知是有几多人议论纷纷，这还有你我的活路没有？”沈枫气喘吁吁，面上通红。
不消说，这乃是受气了的缘故。她见着，骇笑两声。
“你既是知晓，我便也不瞒着你了。那小妮子因着你对大皇子的事儿不管不顾，自去求人，也不知怎的，竟求到了鲁青阴的门头，叫那人百般欺诲了去。现如今鲁青阴已死，千暮更是不远千里往京兆尹去了。你这会子倒是动了脾气，该生气的，乃是你我的孩儿，受了这样的磨难，竟无一人帮衬，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大夫人只得沈千暮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来，纵使是对旁人有几多心狠手辣，只是对那人，到底是存着十全十的真心，念及那人生死不知，又受了那样的屈辱，怔怔地落下泪来。
沈枫一听这话，手脚酸软，跌坐在地。
本想着必定只是谣传，未曾想到，竟是真的。
他的女儿，他的门头，竟然有如此屈辱之事。当真是败坏门风，惹人讥讽。这会子他们这丞相府，已然是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当真是可笑的狠了。
“你教出的好女儿，你教出的好女儿！”沈枫狠狠地看着大夫人，骇笑连连。“若是你好生教诲，她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正所谓是烈女不事二夫，她竟敢同旁人媾和！”
这会子当真是心尽气绝，更无活理。只有死也。
未曾想到，他身边尽是些樗栎庸材。本想着沈千暮颇有些灵巧之处，这会子看来，不过就是个腌臜东西，竟然委身鲁青阴！那算是个什么东西？纵使是叫她给那人看一眼，都算是造化了，哪里知晓，竟然做出了此等子丑事。
大夫人听着这人恶毒言语，登时就是汗出遍身，伶俐酣畅。纵横成渠。她冷笑更甚。看着那人冷喝一声：“我教出的好女儿？不错，我教出的女儿到底有情有义，知晓救助自家夫君，可是你呢？你贵为当朝丞相，本是有些天才，偏得闹到如此下场，白瞎了我的女儿！”
他们皆目裂颈炽，如同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大夫人凑上前，两眼通红，浊泪滚滚。
“当我不心疼么？我只得那么一个女儿，锦衣玉食，女红针黹，女史女戒，莫要多话，我这个当娘的，可没有半点错处，只是你，身为爹爹，竟然不管不顾，叫她求助无门，这才被鲁青阴算计了去，当真她心中好受不成？那京兆尹，又是个什么地方？这会子那丫头往那头去了。生死未卜，你倒是同我吵起来了！”
大夫人不禁想着那么一首小曲儿来：捎书人，出的门儿骤。赶梅香，唤转来，我少吩咐了话头，见他时，切莫说，我因他瘦。现今他不好。说与他又担忧。她若问我的身中也，直说灾悔全没有。
当初，她也同沈枫如此恩爱过。
反观如今，倒成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真可笑。
沈枫登时没了气力，恹恹坐在一头，苦笑连连，不再多话，背过身子，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