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章败北。
同国舅爷赵祁往齐国马不停蹄地赶着，不过三五日功夫，就听闻他那数万大军，功亏一篑，被箫元澈一路绞杀，这会子已然是穷途末路。
他得知此事，又是哭了一场。只觉着大业无望，只求龙渊能有什么好法子，帮衬一二，好叫他脱此劫难，若是能一举拿下箫元澈，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那人恁的厉害，怕也是不大可能。越是想着，越是悲哀。
国舅爷赵祁也是惶恐的很。原本还算是大道通途，现如今却是自寻死路，再也回不得大燕了。
这些年来，在大燕也算是得了不少好处，现如今，都成了枉然罢了。
想想都叫他心口发疼。这些年来的心血，到底还是付诸东流了。
“完了，什么都完了！”赵祁心中悲痛，“那些荣华富贵，现如今，都成了旁人的了！”
“什么富贵荣华？”五皇子冷笑两声。“当初我母妃拜你为干爹，给足了你的体面，这会子反倒是说起这样的风凉话来了，是何道理？之前，我母妃也给了你不少好处，难道说，这会子大难临头，反倒是忘了不成？”
“也不是这个理儿！”他苦笑连连。“只是觉着心中委实憋闷，五皇子难道不知，咱们这会子离了大燕，日后想回去，可就是千难万难了。七皇子风头正盛，哪里是旁人所能比拟一二的？
“你这会子倒是看出了那人千般万般好处，当初为何不知？着实可笑，腌臜的很！”
赵祁知晓这人同南昌王之间的牵扯，又怕自己失言，日后到了齐国必定没有什么安稳日子，这会子且苦熬着，能活着已然算得上是恩赐。还有什么计较？
萧元章见那人闷不吭声，并不言语，心知他这会子已经有所偏颇，心中也不知是有几多怨怼，不禁有些好笑。冷笑连连。
“国舅爷可是有什么多余的话说？趁着今儿个这个机会，说个清楚明白多好？免得日后又生了龃龉，反倒不美！”
“五皇子说的都是对的！：”赵祁讪讪一笑。“是老臣多虑了！”
“也不尽然！”他冷哼一声。“在大燕什么都是现成儿的，国舅爷也颇有些声望地位，现如今什么都没能剩下，这心里不甘，倒也是寻常之事，只是国舅爷，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再不收敛几分，到了齐国，只怕是不得善终！”
他话锋凌厉，格外凶狠。
赵祁听着浑身发颤，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苦笑连连。现如今是没了半点退路，听着这萧元章的语气，好似是对他也生了几分嫌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古而然。
只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到底伤人。
“何以至此？五皇子，老臣毒皇子乃是忠心不二的，若非如此，这一回怎会舍生取义？”
“好一个舍生取义！”他那被断的臂膀，这会子还隐隐作痛，那种好似自己还有臂膀的感觉，一直都在折磨着自己，叫他浑身发颤，难以名状的苦楚，牵扯着他的心肝。“也罢了，也罢了，我也不怪你什么，这种事儿，本就无可言说！等到了齐国，还得养精蓄锐，只可惜，我母妃就此殁了！”
他虽然心狠手辣，对自家母妃却是极为孝顺。
国舅爷也知晓这人心思，不好多话，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漠然。不好多话，倒是不如咿呀步伐来的自在安稳。
次日星夜，才到了明兰城。
好在萧元章轻车熟路，到了南昌王府，见着里头灯火通明，忙道：“派人去传话，只说是元章归家！”
那外头的人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进了府门。
这些日子，惊心动魄，好似是从鬼门关走回来的一般，心中悲哀更甚。
那龙渊听闻是萧元章投奔而来，喜极而泣，伤病也好了大半。忙忙叫人将萧元章引进门来。
父子相见，都念着张宁九已死、呜呜咽咽，抱头痛哭。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到了这会子，却都成了小女儿情态、
一边站着的苓歌见着，双眼发直，他们二人如此动情，当真叫人惊骇的很。
“母妃殁了！”萧元章苦笑连连。“爹，母妃殁了！”
“我知晓此事！”龙渊两眼红红。“她跟着我数年之久，从未得过什么好处，现如今，客死他乡，终究回不得大齐，这心里，也不知是有几多悲哀！”
萧元章想到自家母妃生前等事，悲哀更甚。
“母妃聪慧灵秀，最是厉害不过，这会子殁了，留下爹爹与我，也不知是有几多伤心了！”
苓歌听着，双眼发直。
未曾想到，这萧元章对张宁九的感情也是如此深厚。传闻这人对自家母妃十分敬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苓歌从未如此嫉妒过一个女子。能得天独厚，得到这样心狠之人的真心。着实难得的很。
那人纵使是死了，却也好过活着的人。
二人说了半晌，因着舟车劳顿，萧元章早早睡下，苓歌主动请缨，伺候一旁。
迷迷蒙蒙见，萧元章只见得一个窈窕女子，隔着一扇雕花屏风，迤逦而来。
纤腰袅娜，小脚徐那，说不出的妩媚多姿。
他猛然间想到，自家母妃之前也喜欢这样闹腾，在雕花屏风下头，露出纤纤玉足，跳出金莲舞来。也不知是有多圣洁，这会子看着，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心思恍然，轻声唤道：“谁在那里？”
苓歌听着，回道：“是我，苓歌！”
之前萧元章倒是听龙渊提及苓歌大名，却是从未见过。
“你过来，让我瞧瞧！”
苓歌应了一声，款款而来。
只听得那佩环叮当作响，一时之间，萧元章如闻低语，如睹笑容。感慨万千。一时之间松懈下来，不知是有几多安逸。看着那人欣欣然站在跟前，犹自恍然。
“我怕母妃生的比你好看！”
苓歌听了这话，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话说的也着实稀奇的很，我也从未想着同夫人比较一二，好端端的，如此说话！”
“我母妃生的极好！”
呵，这也算是众人皆知的事儿了。算不得什么稀奇。
她端坐一边，眉眼低垂。“死者已矣，节哀顺变！”
萧元章只想着，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一担千斤，两肩独任。着实艰难。想到之前，有自家母妃日日护着，倒也不觉着有些什么不好，现如今但凡是想想，都觉着心中忧惧难当，好不自在。
正所谓是，风吹落花，东西夹堕，最是好看，若是太过齐整，反倒是带着几分刁钻。叫人不会欢喜。张宁九生的邪魅，也就是这几份妖娆，叫人移不开眼睛。萧元章乃是张宁九独子，如此看去，也觉着这人同张宁九生的几分相似。
苓歌双拳紧握，心里也不知带着多少嫌恶。
那人死了还算不得什么，这人却是恁的可笑，猛一上头，就将她跟张宁九相比。
苓歌行走江湖数年之久，也算是见多识广，看过不少美艳女子，只是想到那张宁九的别致容貌，纵使是心中不快，也不得不去承认，那人生的极好。
“你跟随我爹几年了？”
“七年！”苓歌骇笑连连。现如今她二十有二，恋慕那人七年之久，偏得现如今，还是一无所得。
那龙渊，跟她说三两句话都算是难为。
日后山长水阔，倒是不知该如何计较，也许她受之不住，也就这么走了，这也算不得稀奇。只是可惜了，这么几年，在这王府之中，也不知是花费了多少心血，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枉然罢了。
她双眼发直。
“这样久！”萧元章冷笑两声。“倒也是个不容易的，你在江湖之中极有盛名，怎的好端端的如此委曲求全，在南昌王府伺候？”
“这就与你无干了！”苓歌冲着那人冷冷地看了一眼。
萧元章见着那人惊鸿一瞥，倒是跟张宁九有几分相似，一时之间心动神移，“你出去吧！”
苓歌骇笑两声，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正所谓是成败有时，不可丧志。萧元章按捺着精神，想着日后，必定是要步步为营，若是就这么苟且偷生，到底不是大丈夫行径。
好在有龙渊庇护，倒也不怕日后没有前程。他兀自低垂着脑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