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望他乡
宋天骐曾经跟着父亲来到过这家药店，他轻车熟路一会儿就来到药店，买了三十块钱的鸦片壳，装在一个小布袋里。看看时间尚早，手里还有二十块零花钱，虽说这一趟出门心里是很不情愿的，但事情办完后心情蛮愉快。这二十块钱怎么花？看场电影、买盒冰淇淋，或者去馆子里吃一顿，算来算去，宋天骐又觉得这二十块钱不够用。
最终的决定让宋天骐自己颇为自得，他决定一分钱不花，原原本本的还给父亲。他觉得他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诠释的很透彻。
而此时的宋齐光正和李小锦还有李小瑟，他们三个人躲在在了小河边的那片柳树下。虽天气炎热，但这片浓密的树荫还是挡住了不少的暑气侵入，这一眼看上去清沏的河水，也让心情宁静了不少。
李小锦虽然经过了昨晚的非人折磨，但她并没有表现的过于悲伤。宋齐光和李小瑟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只是也没有明说。气氛由此显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沉闷总是由宋齐光打破，仅一会儿又归于沉闷，如此循环着，将至日暮时分。
“小锦你这话说的不对，你们都出去了，你爷爷奶奶谁来照顾？”宋齐光说道。
李小瑟抢白道：“爷爷奶奶还没那么老吧？照你这么说，我和姐姐只能在家里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李小锦抬起头，观察着宋齐光的表情，她想通过宋齐光的表情，探究昨晚那场悲剧到底有没有被他发现什么，至于外出打工，她并不是十分在意。
李小锦和宋齐光的恋情，也只是处于半公开状态，除了经常在一起的宋家兄弟和李氏姐妹，还没有别的人知道。包括他们双方的父母。
而李小锦和宋齐光的这场恋爱，也着实平平淡淡，没有初恋般的那样浓烈。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兴奋、期待和喜悦，也没有痛苦和心碎的感觉。感情就像这河里的水一样缓缓流淌。
那晚的一个吻，算不得冲动，但也从此固定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李小锦的心里非常清楚，不管宋齐光答不答应，她都是要出去的，马坝乡已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原来就有种淡淡的念想，希望等宋齐光学校毕业后，他俩一道去闯世界。这宋齐光却总是犹犹豫豫的，他私下里说过，要把父亲的“宋记老鹅汤”的本事学到手，然后去县城或是省城去开一家夫妻店，生活什么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李小锦也是将信将疑，答应等他。
只是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之夜，那场梦魇让自已备受煎熬，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出现，终究被一一否决了，只想逃离这块地方，逃的远远的，逃到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至于宋齐光是不是同行，倒在其次了。
小河边的这块柳树林，是宋家兄弟和李氏姐妹常来的地方，不论春夏秋冬。偶尔杨一鸣会加入进来。马坝村里这五个小伙伴走的最近，杨一鸣并不热衷于这样的聚会，他自从学样毕业后，整天忙忙碌碌的，好似有不少事情要等着他做。平时的柳树林之约，他参与的也并不多，少了他也并不显得有多么冷清。宋齐光说他的哥哥去县城买东西去了，他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有点儿失落。
这三个人看着面前的河水缓缓的流淌着，水面上不时有枯树枝叶安静的滑过。
李小锦抬起头，此时的她既希望宋齐光能与她一道同行，但也感觉到他似乎离自已越来越远。
“齐光，你们家那‘宋记老鹅汤’手艺不是只传给一个人嘛，我看你也别争了，我们走的远远的。只要勤劳肯吃苦，世界这么大，还容不下我们两个？”
宋齐光还是想着“宋记老鹅汤”的祖传秘方，每月逢五的日子，总是有人来他家收购老鹅汤，用一只大木桶装走，扔下一叠钞票。父亲谦和里透着骨气的那种骄傲之情，总是让宋齐光羡慕不已。
“现在啥时代了，还什么单传双传的，家里就我和我哥两个人，一起学了不就得了。然后各自做各自的生意。我想我父亲不会那么死板的。”宋齐光说完有些不安，他隐约感觉到父亲确实是个死板之人。
细心的李小瑟看见李小锦哆嗦了一下，只见李小锦缓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朝着宋齐光说：“不管你走不走，我反正是要走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姐，姐，你等等……”身后传来李小瑟的叫喊声，李小锦没再作停留。
宋齐光显得有些懊恼，他对于李小锦的毅然决然感到无能为力，也因此觉得自已在她心目中的渺小，自卑感油然而生。
当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小瑟轻轻的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的，轻到有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齐光，让她走,让她走。”李小瑟仿佛也觉得这话说的不是时候，就没再往下说了。
李小锦似乎听到了什么，亦或是恋恋不舍，她虽然没有停下脚步，却微微侧转了身体，扭头向后面看来。只见妹妹挽着宋齐光的胳膊，两个人也都朝她这边看着。李小锦笑了笑，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或许更加合适，这个念头也只是今天刚刚才会有的。若换作以前，妹妹和宋齐光有一点儿的暖暖地言语，自已会立刻甩脸色给她看。
这次的离家，李小锦走的很突然，连她的爷爷奶奶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踏上了离家的路。
一个充满被爱心包围的人，总想着去关爱别人，一个被伤害的人，是不是也总想着去伤害别人呢。李小锦坐在开往省城的火车上，窗外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却丝毫没能引起她的兴致。倒是这么样一个颇有些哲学意味的问题，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隐约中，李小锦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李小锦的离开，很是让宋齐光和李小瑟唏嘘不已。李小锦的不辞而别，竟然令宋齐光有了一种解脱之感，偶尔袭来的这种感觉，让宋齐光觉得自已有些卑鄙，他会偷偷的脸红一阵子。
这几天来，最郁闷的要算是宋天骐了，当初的那个“分文不花”的计划没有收到成效，倒是有些弄巧成拙了。还是那天去县城买东西，尽管他去看了一场电影，又去网吧玩了会游戏，再买了些吃的、喝的，二十块钱早就花完了，回家后他原本想好好的表现一下，偷偷的又从自已的零花钱中拿出了二十块钱，打算父亲要是问起的话，就说一分钱没乱花，好落个勤俭节约的印像。果然不出所料，在一家人吃晚饭时，宋慈杭不经意地问道：“天骐，你今天去县城，都干了些什么啊？”
“没干什么。”宋天骐的心中有些窃喜，大概计划要成功了。他等了半天没见父亲有下文。他有些等不及了，掏出二十块钱把桌子上一放，说道：“爸、妈，喏，钱给你们。”
蒋美鹃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儿子，她笑着骂道：“真要命，现在也不像过去那么穷了，你爸那个‘宋记老鹅汤’还是有些名气的，我们家也不缺这二十块钱，你爸给你，你就花了呗，这大热天的，也不晓得买瓶冰红茶喝喝。真是的。”
宋天骐只顾吃着饭，并不作声。
“这孩子……”蒋美娟见儿子不作声，越发的心疼起来，眼看着就要泪水涟涟。
“行了，行了，吃饭。”宋慈杭板着个脸，刀削石般的瘦长脸，透着那么股机敏，乍看之下，那张脸也不是那么和善。
此时的宋齐光越发觉得自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兄弟情深的那般感情越来越淡，甚至烟消云散了。而这，宋齐光觉得并不是一个二十岁的人所能做的事情。
“哥，你哪孬子啊，这么热的天，你都舍不得买瓶冰水喝，这要是中暑了，死在外面都没人晓得。”这看似关心的话说出口后，宋齐光觉得更多的意味是种嘲讽。这段时间以来，宋齐光时常感觉到痛苦，没有在学校读书时那般善良和单纯了，此时，难道真的要为了“宋记老鹅汤”的祖传秘方而耍小聪明了吗？其实宋齐光认为父亲可以早早挑明了接班人，剩下的那个进城务工去就行了。但他又担心真正的接班人不是他自已，也是犹豫着不敢问。生怕父亲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没办法更改了。
“放你娘的屁，拿草纸擦擦你的嘴。”蒋美鹃骂道。
宋慈杭还是面无表情的说：“行了，行了，吃饭。”
蒋美鹃于是又冲着他吼道：“吃饭、吃饭，你就晓得吃饭，你也不管管老二，都老大不小的了，讲话嘴都没个把门的。”她又用筷子指了指宋天骐，说：“还有你，大炮都冲不出一个屁来，窝窝囊囊的哪里像一个男子汉。”
宋天骐和宋齐光兄弟俩都不作声。宋慈杭偏着头看了看蒋美鹃，脸上有鄙夷之色。蒋美鹃最受不了这个，她又满是冷嘲热讽的说着：“你看看你，成天就晓得喝酒，生下这两个儿子都是造孽，都像孬子样了。”
“放心，这两个儿子，肯定比我们两个聪明，你就不要瞎烦神了。”宋慈杭实在忍不住了，继续说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晚餐过后，宋天骐觉得事情并没有朝着他计划的方向去走，自已装做省下这二十块钱，于此时看来，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父亲让他独自去办事，或许是种考验，他在等着小弟的表现。果不其然，同样是个下午，父亲叫宋齐光去县城买东西了，所不同的是这次父亲给了他一百块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