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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身世

云收雨歇,许莹依偎在杨铭的怀里,洁白如玉的胳膊抬起来,拿着手娟在他额头细细地擦着汗珠,一双桃花眼里柔情无限。

“许莹,你真好……”杨铭将怀中人搂得紧了,喃喃地说着。

“奴家不好,奴家让将军受累了……”许莹脸上露出娇柔的微笑。

“累么?……”杨铭嘿嘿两声,喘了几口粗气,“你帮我管好府里的事,我就不累。”

许莹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知道杨铭这是在怪她怠政不管事,今天韵秋和府里女子打架的事情,如果许莹及早出面制止,原是用不着惊动外面的警卫部队的。

“将军,奴家知错了。奴家以后一定替将军管好里里外外的事情,决不会再让将军为这些琐事操心。”许莹将脸贴到杨铭的肩窝里,幽幽地说:“明天一早奴家便为越音妹妹安排好房间……”

“嗯。”杨铭点点头说:“你要是不安排,她只好在正房长住下了……”

许莹怔了怔,眼中露出几分幽怨,却终是没有说什么,双臂将杨铭抱得更紧了,似乎惟恐有人要将枕边人抢走似的。

“许莹,你的身世,跟我说说吧。”杨铭在许莹脸上亲了亲问道。

“奴家不要是瞒着将军……”许莹脸色一滞,眼睛里一下子湿润了,“奴家只是怕将军知道后嫌弃奴家……”

杨铭看到许莹脸上滚下了两道泪痕,心中不禁一阵怜惜,他侧过身将许莹紧紧搂住,在她脸上轻轻吻着。

“许莹,我说过,我爱你……”

许莹低下头,脸埋在杨铭的肩窝里,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杨铭的脖子和脸颊边微微颤抖,杨铭感到许莹抱着自己的手用力抓着他背部的肌肉,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一阵尖酸的疼痛。

杨铭搂着许莹,也不去催促她,手在许莹光滑润泽的背脊上轻轻抚摸着。

良久,许莹挂着泪痕的粉脸抬了起来,目光如水地看着杨铭:“将军,奴家的父亲是罪官许显纯……”

“什么?!”杨铭吓了一大跳,猛然挣脱了许莹的怀抱,光着的上身窜得从裘被里露了出来。

杨铭读过一点明史,知道这许显纯是明末的锦衣卫特务头子,是依附于魏忠贤的阄党“五彪”之一,其人生性残酷,作恶多端,他掌管锦衣卫北镇抚司期间,种种残害忠良的罪行真是磬竹难书。

明末的前“六君子”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后“七君子”高攀龙、周起元、周顺昌、缪昌期、周宗建、黄尊素、李应升等忠义之士都是直接死于许显纯的酷刑之下。

2010年10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西门内,亦即明末锦衣卫北镇抚司之所在地,基建施工过程中出土了一块明天启七年(1627年)锦衣卫北镇抚司所立的伏魔祠记碑,撰文与书丹者就是许显纯。碑文中所书官职为:太子太傅、锦衣卫堂上佥事、掌司事、管司事、右军都督府左都督许显纯。按明官制,“太子太傅”,为许显纯之加官,为人臣中之极品;其后之“锦衣卫堂上佥事、掌司事、管司事”,为许显纯正职,虽然只是正五品的“北镇抚司”管事和正四品的锦衣卫佥事,但却执掌诏狱对朝廷重臣的生杀大权,可谓是权倾朝野;而“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则为许显纯兼职,为正一品最高武职。

在明代,只要一提“诏狱”这两个字,人们无不为之股栗,汗涔涔下。诏狱,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羁押钦犯的地方,一般设在锦衣卫管辖的南镇抚司与北镇抚司。南与北的关系,类似于拘留所与监狱的关系。诏狱之所以令人害怕,一则是人容易进来不容易出去;二则是这里审讯所用的刑具可谓灭绝人性,而负责审讯用刑的就是北镇抚司堂官、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

明末著名谏臣,全国第一廉吏杨涟,天启五年(1625年)因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与其他五君子一起被关进北镇抚司大牢,在进牢后的第二天(天启五年六月二十七日),许显纯便开始对六君子施用酷刑。

镇抚司的刑具分五种:第一种叫械,用栗木或檀木做成,长一尺五寸,宽四寸许,中间凿两孔放手。犯人出囚室前,即械枷,使之不得逃脱。如果狱卒想杀人,会先将人犯械起,然后敲其头颅,人犯双手械住无法反抗。

第二种叫镣,用铁铸成。所谓锒铛入狱,这锒铛就是铁镣。这铁镣长五六尺,盘在左足上,以右足受刑,人犯无法伸缩。

第三种叫棍,削杨榆条为之,长约五尺。每用棍刑时,狱卒用麻绳束起人犯腰腋,绳的两头栓在石墩上,用刑开始,便有两个棍手踩住绳子两端,受刑人的腰立刻被箍死,完全无法转侧,再用一根绳捆住人犯双脚,一名壮汉拉住绳头狠命朝外拽,人犯手被械,腰被箍,脚被拴,无法动弹了,棍手便开始使棍,棍头弯曲处像小手指般长短,一棍下去,“小手指”尽入人肉,深约八九分。

第四种刑具叫拶,用杨木做成。长尺余,直径约四五分,每用拶,两人扶受拶者跪起,用拶夹住受刑人十根指头,两头用麻绳揪紧,只要稍稍用劲,受刑人的手指立刻就血肉模糊。

第五种叫夹棍,也是用杨木做成,二根为一套,长三尺多,离地五寸左右安置,中间贯以铁条,每根中间还安了三副拶。凡夹人,就把夹棍竖起来,让受刑人贴近捆住双脚,用绳套绑住受刑人各个活动关节,然后放平,再用硬木棍一根撑住受刑人脚的左面,使之无法挪动。又用大杠一根,长六尺,围四寸。刑手用它猛敲受刑人的足胫,只须一下,受刑人就会骨折。

诏狱中还有一些专用词汇,如用刑叫比较,索命叫壁挺。夹、拶、棍、杠、敲五种刑具都用叫全刑。六君子进了诏狱后,几乎是隔天一比较,五天一全刑。

除了以上这些刑具之外,许显纯还丧心病狂地发明了一种“极刑”。在他残害杨涟时,便用上了这种“极刑”。行刑时,许显纯先将杨涟周身打四十大棍,又上夹杠夹五十下,使之皮肉尽酥。然后用铁刷子洒上盐在杨涟身上刷,将皮肉刷得凌碎。这种“极刑”是“凌迟”和“洗刷”的结合体,两者痛苦加于一身,再以盐浸,真可谓残酷至极!

杨链受刑时,连狱卒都吓得心惊肉跳,不忍观看,而杨涟却视死如归,一声不吭。最后,许显纯命狱卒用大铁钉钉入杨涟的耳朵和脑门,杨涟才绝气身亡。

杨涟被害之后,许显纯及其党羽为了毁灭罪证,下令狱中人员仔细搜查杨涟随身之物。一名狱卒在搜检杨涟的枕头时发现了一份杨涟临刑之前用残破的手掌书写而成的血书,这名狱卒如获至宝,要拿着这封血书邀功请赏。但他看过血书内容之后,这位被残酷迫害致死的忠义之臣的字字血泪和浩然正气,深深的震撼了这位无名狱卒的内心。于是,狱卒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吃惊的决定,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厚赏,为了心中那尚未完全泯灭的良知,狱卒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将其血书保留下来。

天启皇帝死后,崇祯帝继承大统。崇祯元年,魏忠贤阉党覆灭,许显纯被撤职定罪斩首,杨涟获平反,追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号“忠烈”,这封血书才公诸于天下,并载入史册。

许莹看着杨铭震惊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酸楚,脸上露出哀惋之色,“将军,您终究还是嫌弃小女子……”

“没……没有,不……不是……”杨铭哆索着回答,手下意识地在床上一阵乱摸。

“将军!您是在摸枪么?”许莹脸上顿时一片悲愤,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将军若是要杀了奴家,不需要您自己动手,只要将军说一句话,奴家就自己死在将军面前!”

“许莹,我……我没有……”杨铭赶紧缩回手,苦着脸解释道:“我这是……是条件反射……”

许莹鼻子一酸,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滴滴珠泪掉落在床单之上。

“许莹,别这样……”杨铭一把搂过许莹,将她的身子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

杨铭一边吻着许莹脸上的泪,一边在耳边轻声安慰着她,“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许莹,我说过,我爱你……”

“将军”许莹伏在杨铭肩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杨铭抚着许莹的身子,“快告诉我,后来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两年前的八月十一日,熹宗皇帝驾崩,信王也就是当今的崇祯天子即位,翻年即尽除阉党。奴家的父亲被定罪处死,家破人亡,墙倒众人推,奴家作为犯官之女,被发落到教坊司……”许莹说着,悲从中来,伏在杨铭肩上号淘大哭起来。

“可怜从前的千金之女,国色朝酣,竟沦落到那天下最下贱的地方……”

“许莹……”杨铭的眼睛也有点湿了。这教坊司是明代的官方妓院,犯官之女进了教坊司,那多半是生不如死了。建文帝时的靖难之变,明成祖朱棣起兵造反,打到南京,建文帝失踪。朱棣将建文帝的忠臣铁铉全家屠灭,独留下他的三十五岁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送到教坊司里当妓女,据说朱棣还特地组织士兵去嫖她们,情况极为悲惨。

“许莹,不要哭,有我在,以后都好了……”杨铭吻着许莹,“我发誓,一生一世保护你!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任何人都不能!”

许莹颤栗的身子在杨铭坚定有力的言语安慰下渐渐平复了下来。

“将军,奴家在教坊司第一次接客,便遇到了夫君李公子。李公子是京畿乡绅之子,家境尚称富足,自从见了奴家便不许奴家再接客……”

许莹说着,抬起头看着杨铭,目光里带着期待。杨铭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她这份脆弱的自尊。

“李公子回家卖田卖地,承担了奴家在教坊司的一切费用,并各处打点,为奴家赎身……”

许莹继续哀惋地说道:“奴家早已是家破人亡,心灰意冷,只想着总算是嫁个良人,能平安度此残生。”

“谁知道孩子出生没两个月,鞑子兵就打进来了……”许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家中上下死的死,逃的逃,奴家和夫君被鞑子兵掳获……”

“奴家本已和夫君说好,只要能留得一家三口命在,便是去那建州为奴也认了。”

“谁知那鞑子兵竟要……竟要欺凌奴家,李公子怒不能忍,挺身反抗,可怜成为刀下冤魂……”

“奴家是个不祥的女人……”许莹又悲痛地哭了起来,声音哽咽地哀泣道:“李公子,你真傻,你真傻啊……”

“这也不能说是傻……”杨铭踌躇着说:“鬼子进了村,总不能说就这么眼睁睁地把老婆女儿乖乖送上吧?不甘受辱,拼死反抗,又怎么能说是傻呢?”

“可是,为了奴家这种女人,值得吗?”许莹目光里带着泪,星眸点点迷离,“夫君尸骨未寒,奴家便看上了你……”

“这……”杨铭不禁一个哆索,这女人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他还真一时搞不懂。都说女人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生物,看来此话的确不假。

许莹凄惋一笑,“奴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夫君死后,奴家本欲随亡夫去九泉之下,只是为了襁褓里的孩子,为了给李家留下这一点血脉,奴家才不得不忍辱负重……”

“我知道,我知道……”杨铭喃喃地安慰许莹。

“但是,自从遇到了你……”许莹的眼睛里放射出光芒,“奴家自己心里知道,奴家没救了……”

许莹将脸埋到杨铭的肩窝里,声音如歌如泣:“奴家从没对哪个男子动过心,包括那个……”

“杨铭,奴家心里只有你,奴家爱上的是你……”许莹伏在杨铭肩头喘着气,“若那李公子是你,奴家当时便自己撞死在鞑子兵的刀口,也绝不受辱……”

“许莹……”杨铭心中一荡,随即便低下头寻着许莹的嘴唇吻住。

俩人四唇相依,紧紧地吻在一起,杨铭不禁又是一阵冲动,胳膊用力猛地将许莹扳倒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檀郎……”许莹光洁如玉的胳膊搂着杨铭的脖子,星眼迷离,颤声呼唤着。

杨铭全身一阵哆索,却猛然发现自己那话儿一时竟萎糜不振,雄风不再了。这一晚和越音、小、许莹三人连番温存缠绵,任是他体魄强壮也难以为继。

“如画,参汤炖好没有?”许莹脸上似笑非笑地看了杨铭一眼,扭头对门外大声叫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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