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见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怒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想找死是吧？”
“不……不是的，武大人，那边有人拦截！”
“谁？”
“左辅方华！”
轰！
突然，武定只感觉脑袋被雷劈了一下，顿时气血上涌，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下他终于明白陆凌志为什么会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彼岸在背后做后盾。
与彼岸在汉中发生冲突，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其真正意图是为了引自己过来。
武定彻底绝望了，前有狼，后有虎，就算插上了翅膀，也不可能逃出子午谷。
事到如今，似乎最好的选择是投降彼岸，重新成为方华的心腹。
可经历过上次的背叛，方华再也没有了耐心。
为了保证这剩下弟兄们的性命，武定心中决定去找方华谈谈，但他不可能归降彼岸。
就算是死，也得堂堂正正的死，绝对不做苟且偷生之辈。
武定看向被鲜血覆盖的兄弟们，抬起手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鼻子也忍不住酸了起来。
“诸位，我会向左辅求情，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若彼岸能够厚待你们，请勿要再生是非，或许有朝一日还能看见家人妻儿。”
“武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去找左辅请死，以我一己之命，换来你们的生存！”
部下们纷纷表示不同意，有个人站出来铿锵说道：“武大哥，我们既然选择服从纪仪大人，跟随您来灭宋褚，占安都，平汉中，就绝对不会为了自身的生存而屈服敌人。”
“要死，咱们就一起死，在路上也好有个伴！”
“武大哥一向以忠义立命，对待我们这些兄弟犹如亲生手足，我们绝不会背你而走！”
“宁可同死，绝不苟生！”
这些身负重伤的人们，内心忽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远在五六里开外的方华都能够感觉得到。
生死存亡之际，一千四百多人，拥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实属罕见。
若武定同意投降，方华还不会赶尽杀绝，但心里清楚。
他绝不会苟活！
武定此时朝着京城的方向跪拜下来，身后的一千多名兄弟也跟着跪下。
“纪兄，本人无能，以致于五千名弟兄葬身于山野之中，若有来世，吾等当誓死追随，报您的赏识之恩！”
话落，武定重重将额头磕在了坚硬的泥土上，那一千多人也不带任何犹豫，权当是为了感谢纪仪的恩德。
记得那时，孙绍病逝，纪仪接下大权重整北方家族，将许多不平等的规矩全部废除，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家族，多年来未有过二心。
长期与彼岸和宋褚之间周旋，为了减少伤亡率是费劲了心机。
只可惜，孙绍在世时挥霍了太多资源，几次大败在方华手上，使得北方家族的元气无法恢复。
否则的话，纪仪或许真可以和彼岸进行抗衡。
武定缓缓起身，捡起地上的长剑，又朝着方华所在的方向跪拜。
他还有一件事要求这个对自己有大恩大德的人，所以现在还不能死。
陆凌志很快便追了上来，但他听从了方华的命令，先停止追杀，与武定保持了两公里的距离。
十分钟后，方华与司徒琅随之接近，见到武定跪在地上，还下意识的想要去扶起来。
还是司徒琅提醒道：“左辅，小心有诈。”
彼此之间的距离没超过十米，武定拿着剑却没有丝毫动手的迹象。
未等方华开口，武定率先说道：“左辅，在下终于把你等来了。”
“怎么？想要归降？”
“我宁死都不会再回彼岸，但您对我的恩情在下始终难忘，唯有以死谢罪，才能死而无愧。”
“你其实还有考虑的时间，我可以等。”方华认真说道。
“不需要考虑了，在下再请求您一件事，我等自尽后，麻烦左辅将我的兄弟们下葬，我不想让他们曝尸荒野。”
“言尽于此，请左辅尽量答应，若是来生还有机会，我愿意以命相报。”
这番话说完，还没等方华回应，武定竟然直接持剑划破了自己的脖子，没有丝毫犹豫。
血液，从血管迸射而出，染红了大片土地。
“武大哥，兄弟马上跟着你！”
一阵阵哭泣声后，那一千多个人几乎是同时举起了刀剑，自刎于子午谷！
原本一千四百个活人，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千四百具尸体，令方华的心神极为震撼。
方华带领着众人走到武定的尸体旁，深深鞠了个躬，喃喃道：“武兄，原谅我是这些部下的首脑，不能为你跪拜祭灵，你所寄托我的事，在下一定全力办到。”
“司徒琅，马上让兄弟们在子午谷清风山开凿五千座坟冢，给这些忠义之士一个栖身的地方！”
“属下遵命！”
司徒琅心中比方华还要震撼，他以前以为世上不可能有武定这种人存在，可这一幕彻底将他的认知摧毁，又迅速建立起来。
武定，乃千年难以遇见的忠义之士！
宁可忠义而死，绝不苟且偷生。
这种人不是愚忠，是真正将忠义刻进了心里，成为了一生的信条。
他的死并不能怪方华，要怪就怪家族制度的破败，要怪就怪孙绍之前种下的恶果。
可为什么要让这种人来受到报应。
这些人当中，还有十七八岁的孩子们，他们有男有女，可能还没尝过爱情的滋味。
以及那些有家庭妻儿的男人们，他们的妻子和孩子或许还在家中期盼着。
这一幕，让方华很难受，以及司徒琅和上千名杀手都为之心痛。
陆凌志随后也过来，见到如此情形，心中颇为怜悯和感叹。
方华看向他，说话的声音中还带着许多哀伤。
“凌志，这次战役大捷，你居首功。”
“属下无功，毕竟是我害死了武定，我愿意在这荒山之中为他守灵，直至头七。”
陆凌志也是肉长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后莄是压抑不住。
此刻，六个月没有下雨的子午谷开始了一场倾盆暴雨，期间还有雷霆闪烁。
好像是上天在为这一千四百多名义士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