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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Chapter 44

沈悦之步子一顿。

那么问题就来了, 是她现在直接跑快点冲到厕所,还是进去拿了洗洁精再跑得更快一点儿冲到厕所?

眼看罗老师越走越近, 那点轻微的洁癖最终还是战胜了对时间的紧迫感。沈悦之果断回头,三步并两步冲到座位边上:“同桌, 洗洁精?”

谢青阳诧异地看着她。

沈悦之:“……”完了,罗阿姨要进门了。

明白发生了什么后,谢青阳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你刚刚就直接跑出去了?”

沈悦之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到自己座位上,餐盒放在脚下:“好久没在学校洗过餐具了……”

谢青阳叹口气,把半个桌兜的书都抱出来,这才在角落里找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瓶。

她把塑料瓶放在沈悦之的桌子上,然后看向讲台的方向:“一层楼那么多个班, 都考完排座位, 走廊里得挤死吧。”

沈悦之不太在意地讲:“还好啊。不过有时候会分先后的,看班头的心情吧。”

显而易见的是,罗老师今天心情不错。

她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形势, 就转头来说:“先上自习吧, 等待会儿安静了咱们班再出去。”

下面的学生有的在欢呼,有的则在哀叹。

刚刚放完假,本来就还没收心。原本想着能借排座位拖会儿时间,哪怕能迟一秒进入学习状态也是好的。偏偏别的班级抢先一步,梦碎当场。

罗老师坐上讲台,不动如山。

下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开始嘈杂, 已经是五十分钟后的课间。

有人去外面探查情况:“还没排完!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曲璐璐懒洋洋地在座位上接话:“排一次不得一节课啊,如果大家再谦让一点儿,咱班可以等明天了。”

马骁:“……你声音可以大点儿?”

曲璐璐“哦”了声:“骁儿,马上就要分开了,难不难过,寂不寂寞?”

马骁:“……”mdzz。

他们两个早就说好接下来还当同桌,这会儿曲璐璐的话不过戏瘾又犯了。

马骁清楚他的德性,与他互相吐槽了一会儿,然后志同道合地往左边瞄。

“我师姐呢?”曲璐璐问。

马骁回忆一下:“好想去洗碗了……”

曲璐璐摸摸下巴:“如果以后我媳妇儿能有师姐一半儿贤惠就好了。”

马骁斜他一眼:“行了,当心悦姐听到捶你。”

正在洗餐盒的沈悦之当然听不到他们的话。

她正在想,为什么教学楼不在走廊里装个洗手池,省的每次洗餐盒都得跑厕所,也是蜜汁尴尬。

周围是等着洗手的女生,还有人在补妆。学校特地点了一炉香在洗手台,算是稍微遮一遮气味,但沈悦之此刻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急奔到宿舍楼水房,再继续往餐盒上打泡沫。

这当然不现实,这会儿宿舍楼门锁着,阿姨八成正在自己屋里看肥皂剧,把门敲烂了也不会有人开门。

她只好调整呼吸,继续洗。

虽然心理活动颇多,实际上,沈悦之却洗得很快。

拿着清洁好的餐具回教室时,课间还有五分多钟。她把谢青阳的金属筷和调羹递还给对方,随即就坐下来,准备放飞一下大脑,再继续背单词。

初中词汇将近尾声,值得庆贺。可放假时看江大附中试卷、然后记在本子上的那些词,现在去看时,还是两眼一抹黑,总记不住就算了,勉强背过几个,还老是把两个外形略像的单词记混。

沈悦之很苦恼,拿着这个问题去请教谢青阳。

谢青阳回她:“没什么办法,你这个程度还谈不上记词根。”

沈悦之:“词根?”

谢青阳:“就,有点像汉字的偏旁部首吧,比如说‘r-e’在词首的话有折返的意思,‘i-o-n’在词尾的基本都是名词,这样。”

沈悦之听了个一知半解,面上还很要面子地做出受教的表情:“这样啊。”

谢青阳迟疑一下:“也不是说不行。要不然,你这礼拜回家的时候打印一份词根表?可以没事儿干的时候就看看。”

沈悦之:“行,网上有那种整理好的嘛?”

谢青阳:“蛮多的,随便找一份打就行了。高中没有太高深的词,很多词根根本没必要记啦。”

沈悦之:“嗯……”

她有点头疼了。

开始认真背单词是一回事,可对英语这个科目的本能不喜,又是另一回事。两种状态在沈悦之身上并存,最后做出的妥协就是“在高考限度的内容上努力,剩下的就免了吧”。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给谢青阳知道。

更何况,如果忽略掉谢青阳话中的内容,单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认真地为自己的成绩提建议这点,实在是值得点几个礼花庆祝。

谢青阳还在说:“但词根真的很有用,很多难一点的单词都是由生僻词加上词根变来的,如果记住词根,哪怕不认识单词,也能猜个大概吧。”

沈悦之看着她,眼睛睁大:“嗯。”

谢青阳说:“比如anonymous,”她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单词,“‘a-n-o’是否定前缀,像这样的前缀还有很多,‘i-n’,‘u-n’,‘d-i-s’……”

一边讲,谢青阳一边写下几个对应自己所说前缀的词。她大概是刻意考虑过,这会儿写的单词都是沈悦之之前背过的。

看着自己熟悉的那些词,沈悦之莫名觉得压力轻了些,听谢青阳讲话也认真许多。

谢青阳继续道:“然后,后面三个字母,‘o-u-s’也是表示词性。我刚刚说以‘i-o-n’结尾的基本就是名词了,还记得吗?‘o-u-s’是对应形容词。”

沈悦之:“你等等,我记一下。”

谢青阳:“啊,这些没必要记啦……”话说到一半,就看沈悦之拿出自己刚上岗一个月的英语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往上写,“否定前缀:ano,in,un,dis”,然后是两个后缀。

谢青阳忍不住笑了下,安静下来,等沈悦之记完。

笔记告一段落时,上课铃响起。

沈悦之难得有些兴趣,不由十分纠结,要不要两个人小声继续。

她还没想好,就见自己面前多出一只素白的手,将笔记本拿过去。沈悦之定睛一看,是谢青阳在刚刚的纸页上补充着一些东西。

在“否定前缀”后又加了几个,然后拉几个箭头,在下面空白的地方写更详细的规则。

沈悦之惊叹不已,把草稿纸当小纸条,往上写:同桌你太厉害了!给我桌打call!

然后画一个拿着荧光棒的火柴人,再把纸页推到谢青阳眼前。

谢青阳写下最后一笔,和她交换。

沈悦之面前换作之前被拿过去的笔记本,转校生在最下面写下刚刚说的那个让她不明觉厉的词,将已经讲过是词根的两个地方标记出来,又在中间剩下的几个字母下画了一条横线。

谢青阳在横线下面用铅笔写:简单词在加词根的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变形,这个规则很麻烦,总之,这里“nym”的原形是“name”。

再往下是一个金色彩笔画的星星符号,后面跟着:“e”在词尾的话基本都没什么意义。

沈悦之努力消化片刻,正好谢青阳把草稿纸推了回来。

她看到草稿纸上也多了一行秀气的笔迹,是说:别说了,我上学期英语成绩在我们班是中下游的。

沈悦之:“……”附中的那一群都是什么人啊,不不不,他们还是人吗?!

见她不动弹,谢青阳又把草稿纸拿了回去。

沈悦之一句“等等”还没出口,就见谢青阳已经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

是问她:所以,anonymous是什么意思?

沈悦之深呼吸。

她冥思苦想半天,猜测:没有名字的人?无名者?芸芸众生?

谢青阳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沈悦之挫败一秒,继续猜:没有……没有功名的人?白丁?

谢青阳这回画了一个生气的颜文字,描粗:形!容!词!

沈悦之:qaq猜不出来。

谢青阳:……匿名的。

沈悦之恍然大悟。

再看写在草稿纸上的单词,顿时觉得很亲切。别说旁边还有谢青阳的笔迹,沈悦之在心里思量,自己是不是要把这张纸留下来,和谢青阳的照片一起,贴在自己房间墙上。

谢青阳:做阅读的时候,有上下文能联系,会好猜很多。而且变形方式虽然麻烦,但也是有套路的,多看看就知道了。

沈悦之回:嗯嗯,我加油。

谢青阳:嗯,别回啦。

是要结束这场上课摸鱼的意思。

沈悦之略有些遗憾,外表看起来是乖乖回归单词书了,心里仍在想七想八。

一会儿是:“谢青阳懂这么多,在江大附中居然还能考中下游……虽然只是单科成绩,可可可,那学校的英语卷子得有多变态???”

一会儿又成了:“同桌真的好好啊,如果她能搬来我宿舍就好了,没有多余的床铺,但她可以睡在我床上啊=v=”

一直到下课,沈悦之的进度还停留在这天的第一列单词。

她心虚地看一眼旁边的少女,见谢青阳完全没注意自己这边,才悄悄舒出一口气。

舒完之后又开始不开心,明明自己一天到晚都在看谢青阳,谢青阳的注意力却总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比如这会儿的单词书,再比如上一节晚自习她做的卷子。

沈悦之“唉”了声,托着下巴,脑子里一堆字母到处乱飘。

外面的嘈杂声还在继续,几个班主任好像心有灵犀,都选择一个班一个班地排座位。

至于顺序,全看班里学生是否眼明手快。

等了三四个班,第四节晚自习将要开时,一直守在门口的同学朝班里大喊:“三班排完了!咱们出去排队!”

班主任下下课铃响时就抱着杯子出去了,大约是回办公室泡茶或拿东西。

一群人往教室门口拥去,看看这架势,沈悦之就道:“同桌,咱们要不然晚点走?”

她是挤惯了公交车的,哪怕再拥挤的人群,给她半分钟,都能从车头走到车尾。

更何况小小一个教室,别说人流已经从前后门分散,就是都拥在一起,沈悦之也不会皱一下眉毛。

可谢青阳不一样啊。

她看起来就娇娇的,被挤到就算了,万一被谁踩了……不行,沈悦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疼。

谢青阳不置可否地答应。在一班人都在往前后两个小小的门冲的时候,她们坐在自己座位上,还好整以暇地聊了会儿天。

主要是沈悦之说,谢青阳答。

沈悦之:“你现在英语这么好,是不是很小就开始学了啊?”

谢青阳:“我英语真不好……附中有外教,很多人都可以直接去和外教聊天了,用英文,但我只能听外教讲,大部分时间都用汉语和他说。”

沈悦之惊叹:“那也很厉害啊,可以完全听懂。”

谢青阳的眉尖微微拧起了些:“真的,没有。”

见她这样,沈悦之只好把自己的钦佩压在心里,转而问起别的问题:“那,你们外教的汉语讲得很好吗?”

谢青阳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啊,他还参加过一个江城电视台办的小节目,全程讲汉语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和学校签了协议吧,在我们面前他一直都是说英文的。”

沈悦之若有所思:“啊,这样。”

谢青阳道:“那个,不然咱们先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沈悦之眨一下眼睛:“行啊,待会儿就方便了。”

等大部分人出了班门,高三二班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纪律性。不管前后左右是谁,总归先站成一队,然后再慢慢调整顺序。

张茂彦从前门往教室里看,就见谢青阳还坐在自己座位上,大有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再走的架势。

他无可奈何,再想想自己刚才,顿时后怕。

还好没出踩踏事故……哎,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就这么几个人,还是在平地上,能有什么问题。

他冲谢青阳招了招手,示意:“谢青阳,你站排头。”

谢青阳闻声抬头,对身侧的沈悦之道:“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沈悦之点一点头:“嗯。”

两人站起来,分别走在她们那一组的左边和右边。谢青阳理所当然地往前门去,沈悦之跟着她走了大半,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站在偏后的位置。

可路已经走了,这会儿再回去实在太奇怪。

沈悦之乐观地想,几十个人,不可能只站一列。以往都是三列搞定,说不定轮自己的时候就正好在前面。

结果现实就是那么不给人面子。

也不知道一开始站队的那几个人是怎么想的,这天共站了四队。四个人并排,加上之间的一点空隙,差点把走廊塞满。

沈悦之的位置在第三排最后一个,她再不情愿,也只能苦着脸,去自己位置上报道。

前后的人都和她挺熟,很快久聊起来,一边聊一边自夸:“咱们班这下子站队站得太快了,刚刚晚自习的时候一班第一个出来排,结果啧啧啧。”

沈悦之想了想,觉得也对。

但她这会儿没什么心情自夸,只抬眼远眺谢青阳。

谢青阳正在和张茂彦和王萱讲话。

王萱说:“今天都周四了,后天下午应该就有小测验。”

张茂彦:“不是吧,这么丧心病狂?”

王萱:“之前不是都说了嘛……总归,不要低估老师给你布置卷子的心情。”

张茂彦赞同:“这倒是。”

班里气氛一直很好,至少是在谢青阳面前,一直没有男生打架女生撕的现象。

被转校生一举夺取班级第一宝座的张同学,和由班级第二沦落到第三的王同学,此刻十分和谐地在谢青阳旁边讨论:“不知道这礼拜会考什么……”

谢青阳离他们很近,自然而然就加入谈话:“平均分最低的科目是地理,会不会是参考这个?”

张茂彦说:“有道理啊。但地理不是一直都那样吗,去年高考全省均分才四十多。”

王萱道:“可照这么说,历史均分也才三十多啊。”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转头看谢青阳:“其实考什么都不重要……”

张茂彦:“这种小测验的监考很松的,甚至都不一定有监考。”

王萱赞同地点头:“嗯,我之前问过上一届的学姐,小测验就是在自己班上考,同桌都不用分开,监考也是班主任监,很多时候都形同开卷。”

谢青阳:“是吗,这么松?”

王萱道:“所以……”

张茂彦:“要不要分工合作一下?”

谢青阳:“……”

坦白说,转校生这会儿有种“我看了那么多伏笔铺垫,结果结尾就是这个?!”的坑感。

张茂彦和王萱大约是很早之前就讲好这件事,甚至此前就有过类似的合作。这会儿有个成绩更高的来,自然要试着能不能将对方拉入伙。

被两人注视着的谢青阳“哦”了声:“可以啊。”

王萱:“诶?”

张茂彦已经笑眯眯开口:“那就说定了。”

王萱道:“哎,我本来还想着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耍滑头,要告老师呢。”

谢青阳:“……为什么?”

王萱道:“呃,我也不知道,直觉?”

谢青阳无言以对,半晌过去,也只能又干巴巴地“哦”了声。

饶是如此,讲定“分工合作”后,三人间的气氛还是陡然轻松起来。

张茂彦与王萱问起谢青阳的一些学习方法,谢青阳都坦然相告。

“数学就是理解加细心吧,没什么好说的。地理差不多,但我人文地理学的很不好,没法给你们提什么建议。历史基本都是分析题,那些套路往上套呗,总不会考太超纲的东西。政治有答题模板,还是往上套。英语,单词和语法,这个没办法。语文,嗯,就那样吧。”

她三句两句说完,剩下两人想了想,王萱先说:“人文地理也是有很多模板的,尽量往上写就行了,答错又不扣分。”

张茂彦赞同:“是啊,答对就算运气好了。你说政治模板,是哪种?”

谢青阳道:“我们老师有改卷组的,嘉明应该也有吧。之前老师说过,上上一届有一道大题,标准答案里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是题目材料里的原话……模板就是,找到那句重点,抄上去,然后不同类型的题目有不同的话术,那个老师给我们总结了很多,其实我还没背完。”

张茂彦:“嗯,希望这个老师也给我们多总结一点吧。”

他完全没有问谢青阳要模板的意思,倒是让谢青阳稍微惊讶了一下。

转来嘉明前,谢青阳想过很多这个学校的情况。

虽然转学来的突然,前一天晚上刚听母亲提起,第二天她就站在嘉明的讲台边。但这是江城少有的以军事化管理著称,历年成绩还不错的地方,一直都引得别的学校的学生好奇观望。江大附中与嘉明在校风建设上时两个极端,也是因为这个,有关嘉明的探讨,在附中一直没有停息过。

此外,知乎上也有很多关于嘉明的答案,其中很大一部分学生都是匿名,一个个都在控诉学校的严厉和不近人情,还有日益泛滥的校园霸凌。有个不知是男是女的答主说过,ta记了一个学期的笔记本,就放在桌兜里,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可一转眼就不见了。

“大家都知道笔记本的重要□□,而且那个本子还兼我的改错本,这么被偷了,以后复习得受多少影响?只能说那个小偷赢了,祝小偷原地爆炸。”

但也有很多学生选择露出id,很有感触地表示:“都说嘉明是军事化管理,但在我看来还好,至少这里从来不要求学生叠豆腐块。感谢这一年来老师的陪伴,感谢这一年来刷的几百张卷子,感谢……”说了一长串,硬是把一个网站上的回答变成鸡汤。

那时候,看过很多嘉明学生的答案后,谢青阳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她觉得,嘉明是一个层级分化很严重的地方。这里有最刻苦的学生,也有最令人厌恶的恶霸。

她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遇到那些匿名答主提到过的欺凌事件。

而在这会儿,谢青阳只会去想,是不是自己转学来后解除的同学都太可爱了?尤其是沈悦之,实在是史上最画风不对的校霸。

偶尔扫兴,还是在宿舍时。可李安然与杨悦原本又不是在嘉明读书的,只是到这里复读,和嘉明本身能有多大关系?

罗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时,就看到站在自己班门口的,虽然还是有些乱,但已经大概排好的队伍。

她笑眯眯地走到前面,杯子中多了一杯浓茶,散发着袅袅清香:“大家都站好了?那直接往里走吧。上一次的第一名在哪里?”

谢青阳举起了手。

罗老师道:“行,进去。”

按照之前和沈悦之商量的那样,谢青阳坐到了第四排的某个位子上,身后就是自己用了一个月的桌子。

然后是张茂彦、王萱……班中人一个个进来。

与谁同桌都是提前说好的,大部分人也精心挑过座位。但班里人实在太多,很多时候,在讲好的同桌里先进教室那人往里走时,他们看上的位子已经被别人占了。

好在大家都很友好,偶尔有人商量几句,后面的人就有耐性地等着。说的时间长了,班主任罗老师也会出声提醒。

何况大部分时候,失去心仪座位的人都只是自认倒霉,重新找别的座位。

有别的几个班的前车之鉴在,谢青阳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这座位一直排到下课,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人一个个进来,又一个个坐好。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她旁边终于多了一个人。

沈悦之问:“同桌,你累了吗?”

谢青阳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快抱着杯子睡着。

她的水杯高度正适合将下巴搭在上面,平时是休息神器,这会儿就成了催睡力器。

谢青阳坐直一点:“没有。”

沈悦之道:“没关系,还有二十来分钟就下课了,可以回去睡觉。”

谢青阳:“嗯。”

沈悦之看了看她,注意到自家同桌面上是真的没有太多倦色。她说不清自己是放心还是失望,很久都没见谢青阳睡过了,更别说,哪怕是之前少有的谢青阳在教室补眠,也是将头埋在臂弯里,不露出丝毫给旁人看。

一瞬间,沈悦之满脑子都是谢青阳吃东西时的模样。吃东西那么可爱,睡觉应该也不遑多让?

她陷入脑补,耳根又开始发烧。

脑海里的两个小人重新开始无休无止地争吵,还没等吵出一个结果,忽然见谢青阳站了起来。

沈悦之这才发现,原来班里人都进完了,开始搬东西。

她和谢青阳在此刻当然轻松,只需要转个身,就能把书本和一些杂物拿过来。可惜桌兜还是满满的,不能一步到位,也是遗憾。

等原本坐这个位置的陈金戈与他的同桌将两人的东西带走,沈悦之与谢青阳没费多少时间,就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

这种环境,肯定是没什么学习的心思了。想到这里,沈悦之干脆开始收拾书包,还让谢青阳也去收拾。

谢青阳把文具都放到文具袋里,看看书包:“……其实也没必要背了吧?”

沈悦之:“诶?”

谢青阳:“回去以后就要睡了。嗯,拿个杯子就行。”

沈悦之一想:“也对,”

顿时觉得自己前两年在嘉明白待了。

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也结束,班里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完成搬家。

罗老师笑眯眯地走了,走前还提醒:“大家看着时间,别拖太晚,回去还要洗漱呢。”

没搬完的人就开始感慨,王萱和张茂彦都选择了自己从前的座位,实在太英明。谢青阳和沈悦之是坐在离之前座位很近的地方,也很方便。

沈悦之与谢青阳难得在前几名出教室,前者颇不习惯:“哎,居然还剩那么多人。”

谢青阳道:“应该也就这么一次吧。”

沈悦之想了想,纠正她:“每个月一次。同桌,咱们以后干脆一直都坐在这里?”

谢青阳很无所谓地说:“行啊。”

倒是沈悦之自己又反悔了:“……算了,还是到时候看情况。”

她们周围有很多人,在走到三号楼下时,沈悦之甚至看到了邱童。

但她只是远远看了对方一眼,就又将视线移回谢青阳身上。

沈悦之说:“晚安。”

谢青阳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下,蕴藏了沈悦之的多少情绪。

她只是抬起眼,与沈悦之对视,也说:“晚安。”

少女的眼里倒映着天上繁星,也倒映着自己。

沈悦之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神色柔和许多:“同桌……”

谢青阳:“嗯?”

沈悦之只是笑一笑,然后突然抬起手,将掌心放到谢青阳发顶,用力一揉。

揉过后飞快跑开,声音远远传来:“我走啦!再见!”

头发凌乱很多的谢青阳:“……”此人多半忘记吃药,鉴定完毕。

她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可怎么都理不顺。

总归马上就要熄灯了,纪检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查女生的头发有没有扎起。谢青阳干脆将皮筋摘下来,披散着头发,往宿舍楼里走去。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邱童正在和自家闺蜜嘤嘤嘤:“你看吧,我说她们两个有猫腻。”

刘晓?钟米约焊止苤钡难酃夤懒科?蹋骸盎购冒。?揖醯妹皇裁础!?br>  邱童坚持:“至少沈悦之肯定!必须!对那个女生有感觉,我用我的姬达发誓!”

刘晓?郑骸凹А??铮俊?br>  邱童:“……les雷达啦。”

薄云慢慢在天空飘动,偶尔遮住那轮弯月。

月光撒在江城的每一个角落,江大附中的校园早已寂静无声,可嘉明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无数男生女生穿着拖鞋去水房洗漱,原本还算空旷的空间在挤满一层楼的人后顿显拥挤,谢青阳站在其中,倒是很好运气地有一个水龙头。

而在另一栋楼里,沈悦之正无力地面对着“受伤”的孙敏。

孙敏:“我有好吃的都想着悦哥哥,可悦哥哥从来不想着我,哭哭。”

李蓉咬着仙贝:“太假了,差评。”

沈悦之看天看地,伺机带上洗漱用品跑路。

孙敏:“果然,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哭哭。”

刚跑出两步的沈悦之差点摔倒在地。

李蓉:“亲,你这样我是要退货的哦亲。”

云层终于完全散开,嘉明已经安静下来。

刚入校的初一、高一生兴奋地窃窃私语,纪检加紧夜巡,在宿舍楼里敲来敲去。

这么折腾到午夜,终于所有人都睡下。

第二天。

一直到这时候,谢青阳才有种“啊,开学了”的真实感。

她依照往常习惯的时间到食堂,原本以为自己会面对大半个食堂的空桌子,万万没想到

居然是满的!

满的!

无数稚嫩的新鲜面孔在谢青阳眼前走来走去,刚刚考过应届生年级第一的转校生谢同学无言以对,只能深呼吸。

她走到自己惯常吃的窗口前,看着足五六米的队伍。

舀豆浆的大叔像是很有经验,一边舀,一边吆喝:“同学们排队排队,早点管够。”

与此同时,食堂内还响起广播:“亲爱的同学,如果你已用餐完毕,请将座位让给其他同学,尽快进入教室自习。”

谢青阳面无表情地想,啊,这就是嘉明。

相比之下,已经在学校待了两年的沈某人在此时就显得很有经验。

她给谢青阳讲:“其实我们一般都是轮流买早点的。一个人在一个窗口买六分,这样一来一礼拜也就去一次食堂……还能减少人流量,多好。”

谢青阳:“谢谢,你这个方案对我来说没有参考价值。”

沈悦之想了想:“那要不然……”

谢青阳道:“不用,我以后可以早点去食堂。”

沈悦之“唔”了声,“也可以周末带面包来啦。不过也就是开学的时候会这样,以后人会慢慢少很多的。”

谢青阳说:“因为吃腻了?”

沈悦之道:“还有啊,你不是之前也说过,一般人开学的时候都会有三分钟热度的,起的特别早。到后面,就是快打铃的时候食堂里爆满了。”

谢青阳若有所思。

正式开学以后,生活里还多出很多之前并没有的事。

比如说她们此刻正要面对的,升旗仪式。

谢青阳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班里还有体育委员。

还是一男一女,女生是之前常常来问她问题的张彤,男生是和曲璐璐组成了相声二人组的马骁。

往日空空旷旷的篮球场,在这一日变得格外狭小。班与班之间几乎没有缝隙,这才勉强站下连带复读生在内的七个年级。

随着太阳越来越高,温度也越来越热。汗水从鬓角流下,周围的空气尽由同学们的吐息组成,带着难以想象的憋闷。

校长在主席台上慷概激昂地陈词,先是一堆场面话,然后说道上一届的中高考成绩,再有就是对学生的期盼芸芸。

在谢青阳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主持人话锋一转:“接下来,是上一学期的奖学金颁奖仪式!”

谢青阳:“……”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除了新初一高一还有打酱油的复读生,剩下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二十余个班,每个班平均下来有十来个奖学金名额。

一等奖宣读的还算快,可到后面,随着奖学金越来越少,上主席台的人数愈发地多起来。

主席台几乎站不下人,只要分成两拨……有耽误了一段时间。

台下很多人都在小声抱怨,在一片嗡嗡声中,谢青阳活动了下膝盖,争取不让自己的腿站僵。

从七点二十下楼到这会儿,已经过了四十分钟。看这架势,是得折腾到平常的早自习下课时间才算完。

冷静,谢青阳想,今天应该只是特殊情况,以后就好了。

大概,吧。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时,屋内瘫倒一片。

沈悦之对周围女生抱怨的“腿疼”毫无所觉,一直到看到谢青阳把手伸到桌下揉腿,“同桌,你也……”

谢青阳道:“有点吧,你没有吗?”

沈悦之道:“习惯了。小时候嘛,我爸倒是不打我,就是我一调皮就让我面壁思过,还必须站军姿。”

谢青阳道:“这样啊……嘶。”

沈悦之:“等等,你按到穴位了,不是这么揉的……”

她说着说着,便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示范正确地放松方法。

可手伸到一半,就硬生生卡主。

那是谢青阳的腿!

虽然隔着一层校服裤子,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色,可想也知道,薄薄一层布料,根本阻隔不了触感。

沈悦之的喉咙有些干涩。

她尽量自然地收回手,将自己的一条腿踩在谢青阳凳子侧面的横杠上,说出话时,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沙哑:“把手放在这里,按这里……顺着按下来,可能还是会疼,但是疼过之后就舒服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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