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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温凉不知道在他出府没多久时, 院内的大猫就背叛他去了外书房。

坐在马车内摇晃的温凉正在思考着这段时间内的事情, 康熙帝该是不知道西山的事情,毕竟他远离在外,不可能对京城的戒备时时如常,最多也就能发现胤禛的府兵曾离开过。而近日来,京城内倒也没发生过其他什么令人诧异的事情, 除开尚府。

温凉微挑眉,难道尚之隆竟是直接寻到了康熙帝这里?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这动作会彻底得罪当初告知他这个消息的阿哥便是了。

如此说来, 尚之隆也勉强算是有脑子,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断尾求生也好过全军覆没。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 温凉顺着凳子下了马车, 而后随着內侍往宫内走去。这段路程不长不短,温凉走了这么久,也熟悉了。

正当內侍带着他绕过御花园往里面走去时, 前面正好一行人迎面而来,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胤礽本是随意望了眼避让开来的人, 却一眼看到了站在內侍身后的温凉, 顿时便停下了脚步。

从上一次南巡起,康熙对温凉此人的宠爱便透着诡异, 胤礽捉摸不透到底皇阿玛对此人是何看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心中越发没底气了。

太子胤礽曾经是康熙帝最为宠爱的儿子,作为得天独厚享有了太多东西的胤礽来说, 康熙帝的爱护不过是这些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中最为是平常的一件。

正因为他曾经同样备受宠爱,如今的胤礽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康熙帝对温凉的不同。甚至其他人的体会都没有胤礽来得深刻。

他得到过,失去了,又眼睁睁看着这份宠爱被另外的人得到。胤礽的尊严如何能允许此事的发生?!

可他同样也不允许自己自降身份去寻温凉,这件事情便一直这么僵持下来,没想到今日与温凉狭路相逢!

“温凉。”胤礽低沉地唤了一句,“温先生。”随后的这一句就更加表露出胤礽对温凉的轻视,他看重康熙帝的作为,却不看重温凉。

此中有几分为真,几分为妒,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原本这宫内的內侍见到胤礽自该是跪下行礼。可眼前的內侍是乾清宫的人,也是康熙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对着太子也不需要太过谦卑,只是欠身行礼便是。温凉也同样是在后面站着。

可太子胤礽既然把温凉给点出来了,温凉便必须站出来。

“太子爷。”温凉欠身。

胤礽露出笑意,可那笑却不曾落到实处,“许久不曾见过先生,先生可还好?”

温凉淡声道,“多谢太子爷记挂,某一切安好。望太子爷的身体也一如既往的健朗。”

温凉这话即使是真的在恭贺,可太子听着那冷冰冰的话语,可丝毫都感受不到半点温和的感觉,反倒令人觉得硬邦邦得难受。

太子微不可觉地蹙眉,又立刻松下来,“先生此次前来,该是为了皇阿玛吧。等从乾清宫回来,先生不若到东宫坐坐,孤倒是想和先生好生谈谈。”

温凉抿唇,太子即便是在邀请,也带着种高高在上的矜持气质。

他应下了。

太子爷得到温凉的答复,这才满意地离开,那一行人擦肩而过,遥遥远去。温凉抬眸望着太子来的方向,想必他刚才去的地方也是乾清宫。

温凉来到乾清宫时,门口的侍从连忙进去禀报。不多斯,梁九功从屋内出来,看着温凉便露出喜意,“温先生总算是来了。”

温凉点头,随着梁九功往内走。殿内的摆设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室内的香料似乎是换了另外一种,与康熙帝以前习惯用的不是那么相似,更清淡些。

康熙正在软塌上坐着,看起来很像是在发呆,实际上是在望着手里头的折子。温凉进来的时候,他就把手里头的折子放到一边去了。

“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还得我亲自派人去请。”康熙帝瞥了温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温凉欠身后,顺着康熙帝的意思在对面坐下,“某若是递折子进来,不合规矩。”公主格格也就罢了,温凉又不是皇家人。

康熙帝沉吟,从桌上抽出了一份折子,“我本不打算处理此事。不过你来了,这份折子你便看看吧。”

温凉接过,刚落到前面寥寥数字,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等粗粗看完后,温凉又把折子递回去给康熙帝,“万岁爷,某还是原来的想法。”

康熙帝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这么倔强,要是能同意便奇怪了。只是他也算是有些急智,知道把这件事情往上捅。”话语未尽,意思已然清晰。

不论尚之隆是当做不知道,还是直接上门去寻温凉都会惹来不大不小的事情。

因为不管是温凉还是胤禛,若有一人把尚之隆拒之门外,都对尚家不利。更何况只要尚之隆一着不慎,他便被卷入这场无形的风波中,跳出局面来寻康熙帝是最合适的方法。

“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朕哪一个好儿子先探知了此事,着实是好能耐。”康熙帝悠悠地说道,前一句“我”,后一句“朕”,正好透露出康熙帝此刻的矛盾心理。

他隐藏此事,自然是不希望有人得知。可偏生还是有人知道了此事,康熙帝既骄傲于此人的能力,又不满他的叛逆,更是不喜他寻尚之隆的意图,可谓是非常复杂了。

温凉对此事很是淡然,“尚家的事情与某并无关系,若有人继续横加干涉,某或许会采取某些措施,还望万岁爷不要着恼。”

康熙帝很是好奇,摩挲着胡子道,“温凉打算如何?”

温凉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哦——”康熙帝拖长调子,“看来温凉是知道这人是谁了?”

温凉摇头,“只是隐约有了几个想法,做不得数。等确定后,自然都清楚了。”

康熙帝对温凉的谨慎很是了解,虽说都是做不得数,可温凉能这么说,便是基本确定是何人了。他丝毫没有阻止的想法,看起来更像是想看好戏一般,“怕什么,他是阿哥,你如今还劣势于他,若他都能被你整到,倒能让他吃个教训。”

温凉眉宇间含着几丝疑惑,望着康熙帝道,“万岁爷不生气?”他提起此事,本便做好了被康熙帝训斥的打算,未曾料到康熙帝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般。更是完全没有询问温凉是他哪个儿子的打算。

康熙帝朗声大笑,伸手拍了拍温凉的肩膀,含笑说道,“他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侄子,温凉是打算让我偏帮不成?”

温凉摇头,见着康熙帝仍笑意不止,只能坐着等看康熙帝笑完。

这难道有什么特别好笑的地方?

温凉很是不解。

康熙帝望着温凉懵懂的模样,又是笑,“温凉啊温凉,你将来这样可是要吃亏的。”

回想着当初温凉与他信誓旦旦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模样,康熙帝突然有些担心温凉日后的情感生涯,总感觉以温凉这般新奇的思路想法,将来可不见得能和人说到一处去。如是因此被日后的妻子嫌弃,那可就不好了。

温凉不知康熙帝的想法瞬息万变,已经从眼前在谈着的事情跳跃到了温凉现在还不存在的妻子上头,眼见着康熙帝语重心长地开口,“温凉,以后要是喜欢上人,可别跟现在这样一根筋了,不好。”

温凉点头,决定把现在康熙帝说的话都封存起来,反正他也不知道康熙帝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在关心他的情感生活吧。

俩人对坐半晌后,温凉便打算告辞离开。他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侧面书桌上累积的奏折,康熙帝本来便回来没多久,一些积压的奏折还没处理完,如今温凉在这里也只是对康熙帝的影响。

可康熙帝不放人,反倒是让梁九功把棋盘取出来,兴致勃勃地打算下棋。梁九功趁着他去取棋盘回来,康熙帝去更衣的缝隙中低声对温凉说道,“温先生,万岁爷这几日心情不虞,您来了,万岁爷不知多高兴呢。”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打消了温凉起身告辞的打算,只能在位置上等着康熙回来,然后两人一盘接着一盘下棋。

温凉从康熙帝的棋面中的确感受到了隐约的暴躁焦虑,索性沉下来心来陪着康熙帝下棋,直到日落,温凉又输掉了一盘。

康熙帝赢得畅快淋漓,心中异常舒畅,连眉间紧皱的痕迹都散去不少,“温凉啊,你这棋艺可不行,一直都没见长进。”

温凉淡定地恭贺道,“是万岁爷的棋艺高超,温凉远不及也。”

康熙帝朗声大笑,本打算留膳,可温凉眼见着康熙帝仍有畅快言语的打算,连忙推拒了。若是温凉继续留下来,按着康熙帝的个性,今晚那奏折没批改完可是不会睡着。

耳听着温凉面无表情的劝诫,康熙帝也只是无奈笑起来,“罢了罢了,温凉说得是。”今日的奏折的确都没怎么看,余下的部分也是不少。

好在自从年前康熙寻了几个文章做得繁花似锦的官员狠狠训斥了一顿后,如今递上来的折子简练许多,倒是省略了不少功夫。

温凉起身告辞,本该是直接离开,可望着窗外的日头,他忽而想起下午见到太子时的场景,面露犹疑之色。他也不曾料到康熙帝留他这般久,眼下的时辰却是不大合适了。

康熙帝发现温凉的迟疑,随口问道,“发生何事了?”

温凉老实把今日偶遇到太子的事情告诉康熙帝,惹来康熙帝一撇视线,“这事拖到现在才说?”

温凉道,“某忘记了。”的确是忘记了,与康熙帝下棋总是需要花费温凉的大量精力,若是不能够倾尽全力,便会轻而易举被击败。

康熙帝无奈,“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他倒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派了梁九功亲自把温凉送到了东宫去。

温凉从未走过这另外的道路,梁九功在前面领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内侍,“先生,等会这两个会在外面候着,等您出来后,他们便会带着您出宫。”

梁九功隐约透露出的意思让温凉抿唇,若不是担心,康熙帝又何以需要派梁九功把温凉送来,又特地令人在东宫外面守着?这无一不是对太子的告诫。

东宫。

温凉入内时,殿内早已摆好了一桌宴席,除开伺候的人外,便只有太子一人似笑非笑地坐在上座,“若不是相信先生为人,孤还以为先生要临阵脱逃了。”

温凉淡漠地应是,“多谢太子爷对某的赞誉。”

胤礽忍下翻白眼的欲.望,优雅地露出个微笑,引着温凉与他一同入座,身后伺候的宫娥也随着站到了他们身后,随着他们的指示而动。

这伺候也是有讲究的,主子想要吃什么东西,只消一个眼神,伺候的人便需要立刻领会。若是做不到这点,便没有资格在主子吃饭时在旁伺候。因而这东宫内的宫娥,都是调.教出色才能留下来的佼佼者。既相貌出众,用起来又得心应手。

只是站在温凉身后的宫娥,心中却犯难了。

寻常人,即便是太子坐下时,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有那么一两个眼神是留给菜肴的。可坐在身前的这位温先生,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不管是看着菜肴也好,看着筷子也好,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着实让她不知道如何处理。

宫娥硬着头皮给温凉夹得菜色并没有引来温凉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干掉大半碗后,便停下了动作,饮了茶水漱口。

食不言寝不语,太子显然把这样的规矩贯彻得很好,哪怕他寻温凉来别有用心,吃饭的时候是一句话都没提。只是看着温凉停下动作后,方才挑眉问道,“先生已是够了?”

这个问句温凉听过不少次,点头道,“某一贯吃得少。”

太子颔首,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也随着温凉停下动作。

这看起来更像是不相信温凉的说法了。

温凉并非如此,东宫的膳食滋味不错,的确是难得的佳肴。虽宫娥伺候让他不太适应,可也没有其他的不合适。至少他能相信太子的品性,在菜肴中下毒这样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既然两位主子都吃完了,两人便随之转移了阵地,入了稍间。

屋内铺着一层暗黄色的地毯,暗纹看不太清,可踩上却是极其软糯的感觉。角落里燃着香料,闻起来却是龙涎香了。

太子与温凉两人相对而坐,有底下的人上来奉茶,温凉嗅着那茶香与龙涎香混合在一起后奇异的味道,耳边响起了太子的声音。

“从年前便一直打算邀请先生,可惜一直不能成行,这一次也算是赶巧了能邀到先生。孤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太子含笑说道,端的是大方姿态。

温凉顺着太子的动作而动,啜饮其中的茶水,果然气息悠远,味道甘香,是好茶。

“这些时日,皇阿玛对我等过往行径不太满意,也不愿见我等。实在是让这做儿臣的心里难安,今日先生得见皇阿玛,不知皇阿玛身体如何了?”太子谈及此事时眉目暗淡,似乎很是着急的模样,这与他此刻直言不讳的模样结合起来,也算正常。

温凉淡道,“万岁爷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只是心情还有些郁郁罢了。”

太子蹙起的眉心散开,连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他说了两声后,放下心来,又看着温凉道,“皇阿玛看重温先生,一见如故。孤也是如此,不知先生是何方人士?”

温凉默然,“某乃广东出身,然多年未归故土,已是不记事了。”

温凉这个身份的出身便是在广东,这是温凉无法抹煞的。太子虽是这般问,可事实上温凉的身家都基本被他们所知道,如今不过是碍于情理不能够直接说出罢了。

如同尚之隆去寻康熙,情况如何两人实际上都心知肚明,可尚之隆也只能装出一副康熙帝不知情的模样来交谈。

只说能说的话,不做不该做的事情。

太子与温凉两人交谈渐久,胤礽便放开了些,时不时旁敲侧击一些隐晦的事情。温凉回答的时候都很是坦然,也没有隐瞒的时候,可说到最后,有用的东西却不多。

时辰渐晚,哪怕胤礽心中不愿,也只能派人送温凉出宫。

他一人踱步走到窗边,望着庭院内一水月色,神色阴沉。温凉看似诚实,实乃滑不溜秋的蚯蚓,今日的对话并没有太大的收获,最多是知道温凉此人的性情,可这些他早便知晓。

最重要的关键还是需要落在康熙帝对温凉的态度上……皇阿玛绝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便对温凉如此看重!定然、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胤禛肯定知道这个原因,可那死倔脾气若是不愿说,便用尽了法子也是没用的。

除了胤禛,还有谁可能知道此事?太子不经意地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忽而想起这些时日动作频频的老八身上……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这小子比起胤褆阴险许多,老大那个蠢货却不该约束,等日后若是被胤禩反咬一口也不足为奇。

……

温凉回到府内时,夜色渐沉,比起平时回来的时间还要更晚。他本是打算回小院,可走了几步后又想起些什么,转身又走去外书房。

还没等温凉真的走到外书房的时候,他就隐约听到了外书房的些许动静。温凉凝眉,难道是外书房出了什么事情?

等他到了外书房,门口守着的侍从望见他,面上突然流露出一种谢天谢地的解脱,还未等他们入内禀报,一道白色的身影比谁都要快地冲刺出来,如同小炮.弹一般撞到温凉的怀里,那沉重的力道撞得温凉往后退了几步,手上软绵绵呼噜噜的动静,让温凉意识到这是他院子内的大猫。

苏培盛紧随其后出来,望着那大猫安静地缩在温凉怀里,顿时露出和刚才门口侍从一模一样的解脱感,“先生,您总算是回来了!”如果温凉没有听错的话,他甚至听出了隐约的几分苦闷?

温凉低头看着大猫,淡声说道,“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满脸苦色地看着温凉,“先生,您走了后,这大猫就溜来外书房。贝勒爷也不曾赶她,便一直留到晚间。可自从贝勒爷去内院后,这大猫就在屋内四处捣蛋,奴才们真的快挡不住了。”

这院子里头可真的被折腾得不轻,苏培盛险些又挂彩受伤,好在躲避及时。

温凉刚才两只手都下意识地托住大猫,如今手心里便是那软坨坨的肚子,他无意识地捏了两下,惹来大猫娇娇的叫声。

温凉一脸漠然,“许是发春了。”

苏培盛算着日期觉得不大对,这春天都快过去了。可没有其他的解释的话,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温凉把大猫交给身后的绿意,绿意虽不是大猫最喜欢的人,可她总有法子让大猫安静下来。

“爷不在,那某便告辞了。”温凉冲着苏培盛点点头便打算离开,吓得苏培盛连忙说道,“先生请留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的是蠢,“爷只是入内去看看,晚间便会出来了,先生若有急事,不若入内等候?”

要是被贝勒爷知道先生来了,又被他的愚蠢给赶走了,苏培盛不知道他还能剩下几块完整的。

温凉看着夜色,并不打算停留,只是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胤禛便回来了。

胤禛眉目清淡,神色温和,望着温凉道,“先生今日算是迟了些。”温凉往日便是被宫中留宿,也不曾到现在才回来。

温凉颔首,“的确是迟了,太子殿下留膳。”

胤禛挑眉,似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他的确早晚都会寻到你身上。”旁人许是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可太子却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胤禛不欲温凉在外头冒着风说话,带着人入了屋内。大猫被绿意强行抱走,她身上沾染了不少墨渍,若是不早点清理干净,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刚才那么一会的时间后,屋内被弄乱的部分都被重新整理好,完整如初。

温凉坐下后便说道,“爷,万岁爷这段时日,并不曾会面阿哥们?”这个阿哥们里面自然也是包括胤禛的。

胤禛颔首,“的确如此,除了一次特例外,皇阿玛并不曾召见我等。”除了在早朝上的见面外,康熙帝根本不见任何人。

温凉抿唇,“如此说来,南巡的时候必定发生了不小的事情,这才惹来皇上的忌惮。”

不见诸子,某种程度上也是种隐秘的忌讳。

胤禛的指尖敲打着桌面,看起来很是赞同,“的确如此,南巡的时候途径的地方与上次类似,若真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只能是江南那边的事情了。”

只是目前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引起了康熙震怒怀疑。数月前胤禩提出的江南案可不算小事,那个时候康熙帝能忍,又有什么事情是他无法容忍得下的。

皇位。

温凉凝神细思,似乎是抓到了一个关键点,可还没等细思,便被窗外猛然扑入的身影所打断,大猫凄惨地在温凉怀里打滚,湿漉漉的毛发把温凉的衣裳下摆尽数打湿,可怜兮兮地瑟缩着。

温凉抱着这团湿团子没办法,绿意小心翼翼地赶来,看着她身上的模样也知道大猫在洗澡的时候挣扎得多么惨烈的。可惜再如何惨烈,还是被绿意一把给揪回去。

胤禛看着温凉略显狼狈的模样失笑,“先生不若在此处换了衣裳吧,眼下出去容易着凉。”刚才绿意抱走大猫时,那挣扎的模样差点没把温凉身上的衣服给撕下来,的确很是惨痛了。

温凉点头,苏培盛入了内里寻来了胤禛的衣裳,这一次的动作可比上一遭安稳多了,苏培盛什么都没想,翻出了贝勒爷里面不常用的衣裳。他隐约记得前几日刚做了一批送过来,寻到那几身衣裳后,苏培盛这才捧着其中一套过来。

温凉接过衣裳去屏风后换衣裳,只是刚褪下外裳时想起来胤禛的心思,望着那被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又望着身上湿透的衣裳,不过半晌,温凉还是选择了无视。

庸人自扰,胤禛不说,温凉便不提。

胤禛的衣裳比起温凉来说大了一号,这已经是温凉第二次穿戴胤禛的衣裳。上一次外面有披风还好,这一次温凉只能蹙眉挽着袖口,着实宽松了许多。

温凉绕开屏风出来时,胤禛望着温凉的模样,心情很好的模样,“这衣裳的确是大了些,勉强应付便是了。”温凉不语,忍下了说话的想法。

胤禛如今的模样可丝毫看不出半点勉强的意味。

胤禛和温凉的对话并未结束,刚才只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所打断。眼见着温凉又重新安整下来,两人又重拾刚才的话题。只是温凉的思路被打断后,的确是想不起刚才灵光一闪的内容了。

“如果皇阿玛是对江南的事情起了警惕心,那么紧接而来的查探也该是正理。若是出手,皇阿玛的心思怕是定了三分。”胤禛沉思,推断着康熙帝的思路。

温凉摇头,认真道,“的确如此,可最让万岁爷动摇的不一定是太子爷在江南所做的事情。”照着上次的反应来看,江南的事只会让康熙帝对太子失望,还没到动摇的地步。

温凉记得历史上太子被废的诸多因素中,促成的直接原因是十八阿哥的死亡。期间太子的诸多表现让康熙帝对太子异常失望,又有诸多皇子在旁环伺上诉,所有的因素促成爆发后,太子被废,也是常理。

如今这个阶段却是大大提前了。

难道真的是太子……

温凉抬眸看着胤禛,“爷,太子在江南的部署,可有任何涉及到军政的问题?”这些紧要的苗头不是温凉派去的人所能够勘破的,唯有胤禛手底下的粘杆处能知道一二。

胤禛沉吟,而后点头,“江南大部分的盐商与盐官都在太子的掌控下,贩卖私盐不过是最普通的,盐商以贿赂养官,官员为其庇护。借此太子将大量的私盐囤积并售卖,以此养起了铁矿。”明面上的这些动作,某种程度上都掩盖了最深层的东西。

温凉蹙眉,重复了刚才胤禛最后的那两个字,“铁矿?”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个铁矿该是私底下太子开采的,并没有经过康熙帝的意思。

“太子疯了不成?”温凉并不认为太子真的会动手做此事。如今太子和康熙的关系再如何恶劣,终究还没到废太子时那么严重。可若是摊上了开采铁矿此事,便是极大的罪孽!

朝廷对矿山的开采总是谨慎,并且把所有的矿物都收入国库,便是因为铁矿的重要!铁矿除开农具所需,在当朝最大的作用便是支撑军队兵器的生产。

私人铁矿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当与太子联系在一起,当他真的隐约做出了点什么的时候,对皇帝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叛国还是忤逆?不论康熙有何想法,对太子来说都极其不利。

胤禛颔首,“的确如此,这矿山最开始并没有太子参与。是索额图私下自行弄出来的,此事无人得知。后来索额图一死,这联系就中断了。后矿山的人寻到江南去,才转折地寻到了太子门下。”这消息,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泄露出来的。

温凉道,“若是索额图的手笔,太子既知道此事,若能主动告知万岁爷,虽会惹来责备,也不至于今日的地步。”若康熙帝真的发现了此事,那都是太子的末路。

胤禛摇头,“若是在索额图还在的时候,太子发现此事,必定会告知皇阿玛以求减轻罪责。看如今索额图已死,太子失去臂膀,此事又无人得知,留下也实属正常。”

“爷又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温凉望着胤禛,若是连康熙帝对此事都一知半解的话,那么胤禛又是如何知道得那么彻底?

胤禛含笑,“太子派去接应的人,是我的人。”

温凉明悟,原来如此!至少胤禛派去的人的确了得,能在太子身边潜伏到如今地位,甚至还得到了太子的信重,若非如此,太子爷决计不可能派遣此人去接应矿山的事情。

“此事是爷主动挑破的?”温凉问题刚出,自个便摇头,不会是胤禛在其中作弄。

胤禛也同样摆手,“不是,据消息回报,皇阿玛在江南曾有数日微服私访,回来后便连着两日不曾见人。想来是在其中得知了消息。”

就不知道康熙帝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事了。

胤禛本打算把这个后手留到日后再提,可如今已有泄露的可能,那再压着便没有用了。与温凉不过商讨两句,胤禛的思路便越发清楚。

此事既然压不住,那便不能再压!

温凉细思,“目前并没有其他的佐证能够证明此事到底是何关系,那不如便以此为试探。哪怕万岁爷最开始生气的并不是这件事情,坐实了便是。”

康熙帝定然会生气,但最气恼的人必定是太子,从回京后皇上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其实目的都在太子一人身上。若非如此,这些天乾清宫与东宫的关系不会那么奇怪,康熙帝也不必特地派人跟着温凉。

这种无形的警告令人精神紧绷。

“若是万岁爷本便是因为此事而勃然大怒的话,爷以为此事究竟是人为,还是皇上自个偶然得知?”温凉淡道。

胤禛挑眉轻笑,“先生以为,世上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巧合是有,可在皇家,巧合是最不能有的事情了。又有谁会那么乐意去相信巧合呢?每一桩巧合背后都暗藏了无数的心思,才构成了那令人感慨的巧合。

温凉抿唇,心里思索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康熙所震怒的不是矿山的事情,又会是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么么啾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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