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结束在资料室的员工敲门的那一刻，“室长，史密斯总领找您。”
春水的笑容不变，但左侑却感觉那笑容发生了一些变化，也许是阳光被遮挡了少许的原因。春水笑着说，“好，我马上就去。”
员工微微鞠躬，从房子里退出去。左侑起身，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那我们先走了。”
“嗨。”春水拦住他，“走什么啊，你的工作地点就在这。我找个人带你去熟悉下环境，”他靠近左侑，把声音压低说道：“这可是好地方，也许你能大丰收。”
春水拍了拍左侑的肩膀，与他在资料室的大门处分别。
看着飞行器远去的位置，左侑回想起几秒前春水说的话，“在我回来之前别离开这儿，艾莉娜也许是有备而来。”
艾莉娜……左侑在心里慢慢的说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牵起尚夏的手，跟着同样身着一身白衣，但服装样式没有春水考究的资料室员工，走进这栋建筑的深处，背后灰白色的大门缓缓合拢。
……
“人来了，总领。”
“让他进来。”
春水仰首挺胸，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踩上软和的黑色毛毯。他光着脚，细腻的，熟悉的感觉在脚的皮肤上轻轻划过，但他却并不觉得舒服，而是仿佛走在地狱的火山岩上那般，停留的每一步都是对身体与精神的酷刑。
“总领。”春水微微弯腰，他肩上金黄色的流苏垂在半空。然而，让他起身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四周好像只有春水一人般，静得压抑。
过了许久，久到春水的额头见汗，且快滴落在毛毯上时，坐在春水对面的男人，才开口道：“你来了。”
春水慢慢的把身子立起来，快不得的原因无非是脊椎酸疼。他一丝不苟的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对面男人的肩宽比正常成年男子的多出去一大截，尽管有些畸形，但这样的身型为却为他增添了更多的雄壮之感。他的瞳孔与眼白呈相反的颜色，前者白，后者黑。很难从这样的眼睛中看出端倪，但却不难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中读出不满。
艾莉娜双手交叠，如一只高傲的丹顶鹤那般站在总领的身边。春水目不斜视，视线落在总领的眉间，这个位置不会显得他的眼神过于有攻击性。
“哼，”总领轻笑，“听说你招了两个新职员。”
“是的。”春水把嘴角扯得更开了一点。
“这两个人，似乎是你以前的朋友。”
“是的，我们一起在艾莉娜夫人的住处借住了两天。”
“你没什么要向我报告的？”总领的笑容似笑非笑，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通体白色的小刀，小刀在他的手里忽上忽下，于空中留下数道残影。
“……”春水顿了顿，“您希望我汇报什么呢？”
“人类。”总领的声音忽然变得刺耳，这突然的改变令春水用力闭上眼睛，以此代替用手捂住耳朵的反应，然后睁开，听见总领继续说，“你的小动作我们可以视而不见，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允许你在这儿，这座城市里，胡作非为。”
春水眼帘微垂，嘴角的肌肉抖了抖，他露出八颗牙齿，自信满满的说，“我想，我或许需要与向您提供这个信息的人对质一番。我认为她用错误的信息或用词误导了您的观点。”
接着他把眼睛睁大，一字一句的说道，“毕竟，您是最公平的乌狸，不是吗？”
总领把下巴抬起来，虽然是坐着，但眼神却仿佛站在高处，俯视着春水，他白色的瞳孔收缩了一点，然后用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回应春水道：“公平只存在于我的族胞之间。至于你，一个蝼蚁样的人类……不过没关系，地下城的乐子太少了，就应你说的，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们俩对质吧。”
这是春水自进入这屋子后首次正视艾莉娜。他那一反常态，彬彬有礼，仿佛人类中贵族的做派，让艾莉娜稍感不安。她从总理的书桌后走出来，站在春水面前，“真是没想到。”
春水微微点头，“艾莉娜女士。”
艾莉娜浅笑一声，不作回应。
春水的余光关注着总领那边的动态，后者正靠在他浮夸的座椅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
“我能否知道您告诉了总领些什么消息呢？”春水问。
“您既然贵为教主，即使与天呼应是作假的，但智慧总该有传言的八成才是。您不妨自己猜猜？”
“呵，”春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与我的朋友们有关系，对吗？”
艾莉娜欠身，肯定了春水的猜测。
“与我们的朋友们有关系，”春水的两只胳膊环绕在胸前，“总领说我胡作非为，但我一直在矜矜业业的做好分内之事。我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猜测了，但是有一点，”春水转过头，看着总领，然后又转回去，对着艾莉娜，“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主动把他们放下来？”
总领的眉头挑起一边，艾莉娜回答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瞳孔变红，露出的牙齿变成一个一个的尖刺。
感受到艾莉娜气质上的变化，总领轻松自得，仿佛大局尽在手中的笑容渐渐垮下去。他的视线逐渐集中在艾莉娜的身上，于当事人而言，仿佛一层抹了毒药的大网正在逼近。艾莉娜全身一冷，身体的异状迅速消失。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您心里很清楚。”总领针对艾莉娜的压迫感溢了一些出来，落在春水的身上，他尽可能控制住自己喉咙的动作，轻缓的咽下分泌过多的口水。心脏咚咚直跳，但万幸，现在的形势对他有利。
虽然只是蒙了一个可能性，但万幸蒙对了。
春水接着说，“您应该知道，我的朋友意志坚定，只是影响他的记忆并不会让他成为一个完整的市民。他偶尔会想起一些东西。说到这儿，我想您得好好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的控制，也许他早就发疯了。”
“那会影响很多人。为了第四次诞生之日，我们已经储备了许多食物，而他的发疯……如果影响了计划……”春水的表情严肃，与总领如出一辙，“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艾莉娜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神几经变化，最后沉寂下来，“真是没想到……你的胆子会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