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是我最新的研究课题，你瞧瞧！没什么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若是有什么意见的话，老子也这么定了！警告你，我快死了，别逼我这个将死之人。好了，再见。”童师玄扔下一叠课题报告，转身就走。
张慕远苦笑着拿起那叠初稿，才一瞥见标题，荒谬的感觉便涌上心头。他想不通如童师玄这样的科学大牛，为什么会诞生出这样的想法。
“童教授，等等！”他不得不叫住童师玄。
“我都说了，我快死了，时间宝贵得不得了，能不能别耽误我？若不是我看你还算顺眼，照顾你这舰长的面子，老子就不该跟你说这事儿。”童师玄一脸不耐烦地回头，“有屁就放，抓紧！”
“修真！”张慕远指着那个醒目的标题，“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
“玩笑吗？我不觉得！”童师玄冷冷地道，“你非常清楚，人类文明，已经足足一千年没有挪动一步了！我承认我很天才，但是我再天才，总还是人。先辈们探索了整整一千年都毫无进展，我也在其间折腾了数十年却毫无建树。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我们的基础理论错了！我必须换个方向试试。”
张慕远听得此言，隐隐有些不快：“当年可控核聚变一样面临着现在的困局。再往前，牛顿、爱因斯坦之前，又何尝不是面临科学上的瓶颈？也许您再坚持那么一下，就可以成为和他们一样伟大的人。恕我直言，就算你要换改换思路，能不能不这么离谱？”
你要换研究方向，没问题！技术上的事儿，我也无法介入。你的学术水平，也决定了我没有资格质疑你的研究。可是这种明显被否定了数千年，基本被判定为纯属臆想的东西，居然也能登上科学的大雅之堂，真当我傻么？
“好！你来回答我，为什么我们突然就到了8万光年之外？你解释不了对不对？我也解释不了！还有就是……”童师玄欲言又止，最后决定还是忽略此节，“妈的算了，这事儿没成，先不跟你说了。来来来，你给我说道说道。谁使得宇宙发生了爆炸，谁推动了星球的第一次自传和公转？谁造就了这方宇宙？我只能想到神！这世间，真的有神！这个神或许不是具象，但它一定存在，一定！”
果然，知识越多越容易把自己给兜进去……
张慕远发觉这不应该是学术问题，而是思想问题。
作为舰长，他觉得有必要给童师玄做做思想工作，开导开导他。
“牛顿信神，毕竟他是教徒，爱因斯坦信神，却是以讹传讹了。童教授……”
“我不需要你给我做科普工作，也懂你的意思。”童师玄抢过他的话头，“我说了，这个神不是具象，或许根本就不是生命，我所描述的神，你无法理解……总之你别管我！还有就是，现在的研究课题，我不会终止。占书祁和双莲的能力并不比我差到哪里去，他们会继续沿着目前的研究方向继续探索，我则另辟蹊径。就这样吧，时间宝贵，没事别找我！”
“你这是在浪费生命，是对整个人类命运的不负责任，上天给了你卓越的智慧，不是让你拿来随意挥霍的。”张慕远终于没忍住怒火，冲着连招呼都懒得再跟他打就匆匆出门的童师玄吼道。
“你特么凭什么认为老子在挥霍我的智慧？”童师玄怒气勃发，正欲破口大骂，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改常态，原本浑浊的眼珠子，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得更加浑浊了。
他缓缓转身，拖着老迈不堪的躯体，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以手抚额，不一会儿竟然开始啜泣！
你这又是玩儿的哪出？
没办法，张慕远只好走到他身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童教授，您才刚过一百二，还有的是精力，不要这么悲观，也许您再思索一个晚上，人类的曙光就在你眼前绽放了。”
童师玄哽咽着道：“慕远，其实我的智力，早已大不如前了。因为我老了，如今比我优秀的后进科学家多的是，你就放过我这个老头儿吧，我早该退休了。你就当这是我退休后的业余爱好，行不？”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说不行，还是人么？
张慕远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扶着童师玄，将他送至大门外。
临行前，童师玄顿了顿，本想再说点什么，终是微微轻叹，继续前行。
只是因为年迈，他的步伐显得迟缓和沉重，每挪动一步，就敲得张慕远一阵心颤……
童师玄终于没了踪影，张慕远站在会议厅的大门口，伫立良久，最后只能轻叹一声。
科研需要经费，这才是童师玄要递交课题报告给他的原因，没有自己的批准，童师玄是没办法继续他目前的工作的。
仔细盘算了下整个课题下来需要的经费，张慕远心里拿定了主意，这才返身回屋。
他轻轻拈了拈手指，发觉童师玄的身体余温犹在。
童教授好轻，好瘦，满身的骨骼，膈得自己的手指极不舒服。他的今天，其实就是我的明天，我今年七十六了，数十年后，数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