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谁？”刚才和王二开玩笑的侍卫问。
然而没人回答。噗嗤一声，他后心剧痛，惊恐低头，才发现胸口透出半截剑尖。“王二，你……”他艰难地扭过头，看见同伴那张熟悉的脸，狰狞得脸上肌肉根根扭曲。
就像火星掉进火药桶一样，突然之间，侍卫们爆发了剧烈内讧。刚才还在火堆边一口羊汤一块肉，大家谈笑风生，转眼就变成仇人，拼个你死我活。王二杀得最多，而且干净利索。别人都是拔出藏在腿上或腰间的短匕，他却有备而来，在帐篷下压了一柄剑。
十几个侍卫转眼只剩五个。杀人者显然早就勾结好了，互相配合极其熟练。其余侍卫虽然人数较多，但手头基本没有武器，而且各自为战。以有心算无心之下，没几个回合就全被杀死。
羊汤还在篝火上煮着，香味乱飘。红袍提剑客大步走向篝火，舀了一碗，又捡起一个还算干净的面饼。“来，大家都吃点，”他招呼那些侍卫和两位道士，“咱们等天亮再入城。魔物白天不敢出来，可以少打几场。”
王二脖子一缩：“我们也要入城？秦指挥，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我们不是只要留守就好了吗？”
听说要入城，其他侍卫也纷纷面露畏惧。他们跟着裴寂来的，一路上光是尸虫就够吓人了。这遗迹里到底埋伏着多少妖物，谁能说得清？
红袍提剑客犹豫了一下：“你们进去倒也帮不上什么忙……”
两名道士中较为年轻的那个突然出声，打断了红袍提剑客。他横抱双手，以鼻孔瞧着那五个侍卫，一脸轻蔑：“哼，不入城，谁知道你们之中有没有何太尉的细作？等我们走了，回头就去京城报信。咱们这一番苦劳不是白费？”
“这话怎么说的，”侍卫们纷纷不干了，有暴躁些的甚至当场抓起包裹要走，“回家！老子不伺候了！”
王二比较圆滑，苦苦哀求那姓秦的指挥使：“秦指挥，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点功夫对付人还行，对上妖物根本不管用啊。人都死在里头，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
这边说着，那边年轻道士不耐烦了。他拔出长剑，人影一闪，从几个侍卫中间穿过！
篝火一晃，炸开火星点点。五个侍卫挣扎着走了几步，软塌塌地倒下，地上渐渐洇开血痕。年轻道士收剑回鞘，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轻蔑地说：“好好地跟着进去，没准还能捡条命，偏要自寻死路。”
突然间，地上一具尸体暴起！那个叫王二的侍卫竟然没死。趁着离年轻道士比较近，他一个地龙翻身，左手一搂膝盖，右手拔匕首就刺！年轻道士猝不及防，连剑也来不及拔，小腿被刺个对穿。这一匕首下去可不轻，正好扎在膝盖下面一点。王二的手腕只要稍微转一转，锋刃割断大筋，道士的腿估计就废了。
王二胸口中剑，伤了肺气，声音沙哑得吓人。“放我走！”他低声喝道，“没必要杀我！我这就逃到南方去，永远不回中原！你们没必要杀我！别逼我动手！就算我死了，也要拽着一条腿上路。”
年长的道士哼了一声：“只怕你没那个本事！”说着手一挥，就有一道雷光在王二头顶炸裂。这攻击突如其来，寻常人根本无法抵御。王二丢了匕首，浑浑噩噩地倒在地上，大张着嘴，满脸乌黑。这时年轻道士再反应不过来就不可能了。下一个瞬间，他以惊人的速度抽剑，反手将这个偷袭他的班直侍卫钉死在地上。一剑杀死还不够出气，他又抽剑再刺，直到王二不再动弹为止。
中年道士一脸漠然。“林道友，你们灵宝派是否太过重视剑术了？”他隐约露出一丝不屑，“我辈修道之人，道法才是根本。剑术对付寻常人倒也罢了，遇上妖物，恐怕没什么大用。”
年轻道士哼了一声，随手空挥，甩掉剑上鲜血。他收剑回鞘，一脸自负：“王道友，你龙虎山的雷法确实厉害，但我这柄七星昆吾剑也不是什么凡品！这剑乃是灵宝派开派祖师传下来的，平常都供在正殿，每日受众人祭拜，养得神鬼辟易。我爷爷要不是当着掌教，能这么轻松让我就拿出来？你说剑术遇上妖物没用？哼，等真的遇上了，让你看看什么叫斩鬼如麻。”
两人说着话，全把秦指挥使晾在一边当作空气。秦指挥使脸色难看。眼前五个侍卫死得横七竖八，都是他花了大力气拉拢过来的心腹。可恨这两个道士，仗着会几手道术，简直不拿人命当回事。他恨恨地想，道术就天下无敌吗？等这趟事情办完回京交了差，到时候再慢慢和你们两个算账。
扯了一会儿，中年姓王的道士总算想起旁边还有个指挥使了。“秦鹏，”他很不客气地直呼对方名字，“替我们探路的人没了，这遗迹带路的事情，你还有没有把握？”
秦指挥使低头一拱手，不让俩道士看见他暗暗咬牙。“请两位道爷放心，”他的声音依然恭敬无比，“出京之前这些早就算计好了，已经在栾华那一队人里伏下暗桩。他们走过的地方必定留有暗记。咱们只要紧跟着暗记，保证不会走错了道。”
“这还差不多，”王道士走到篝火旁，端起一碗羊汤，“那么先打个尖儿吧。跑了这一夜，也真是有点乏了。”
这三人都见惯了生死，一地尸骸根本不当回事。就着羊汤大啖面饼，坐在尸体旁谈笑自若。很快话题就转到他们即将要对付的人上面。“那个叫裴寂的，恐怕相当棘手，”秦指挥使紧皱眉头，“听说他一个人就挑了化生寺，杀掉好几个有名的东瀛武僧。圆光和尚不知两位道长可听说过？在扶桑也是单枪破千军的猛人，竟然被他杀死，脑袋都砍掉了。”
不提裴寂还好，一提到这个名字，年轻道士就咬牙切齿。“裴寂！”他咔嚓捏碎了汤碗，热腾腾的羊汤溅上衣襟，“洛水渡口的羞辱，我林宝毕生难忘！这次落在我手上，必定要让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