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呢。”神泽纪惠伏在车窗边看向外面。七点钟的晨空万里无云, 蓝得像是假的一样，如果这种天色能够维持多一两个小时的话, 那么她就可以在jr上面拍下来了──她并不满意现在的画面构图，“路上的风景应该不错。”
“嗯, 难得在年末都能够看见这么漂亮的天空。”神泽纪裕这样回答，将声音有意识地压低。女孩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黑发少年，神泽纪正睡得很熟。
……熬夜玩psp的后果。
“立川小姐有什么想要的么？”神泽纪惠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和她与赤司一样，大哥与立川真雪的关系也愈来愈亲密，按照立川之前的说法，婚礼大概就在一年之内举行了，将对方视为“神泽家的一员”也没有什么问题。
“随便就可以了。”神泽纪裕这样回答, 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 将头往车窗前探了探，按了一下方向盘，鸣笛随之而响。
走在道上的红发少年听见了响号，回头看了一眼。
黑发青年将车速减慢, 驶到赤司征十郎身旁, 降下车窗。
“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神泽纪惠抬了抬眉毛──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赤司。
红发少年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因为在小道上面，容不得他踌躇太久，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困难的决定，“……那就麻烦了。”
因为后座已经被两个人占去了，赤司征十郎唯有坐在副驾驶。可能是他的错觉，神泽纪裕在他落座时投来的目光相当意味深长。“早安, 赤司君。”
“早安，神泽先生。”赤司征十郎说罢瞟了瞟女孩，“……早安，神泽。”
虽然谁都知道他和女孩的事情，但就算是见过了家长，也只是神泽纪惠单方面看过他父亲而已。为了保险起见，在她家人面前，赤司仍然以普通同学的态度对待女孩。
神泽纪惠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啡发的女孩将原先略微慵懒的坐姿调整一下，摆出了一副“我们不熟”的架势，“早安，赤司君。”
神泽纪裕笑了一笑。
“那么，旅途愉快──赤司君也是。”神泽纪裕把挽至及肘的衣袖放下来，然后一拍车子的后尾厢盖子。“纪惠，到了京都记得给我发邮件报平安。”
被点到名的女孩眨眨眼睛，“记下了，工作上也不要太辛苦了哦。”
在侧边旁观的赤司征十郎将目光在两人身上巡回一圈，突然觉得这个情况有点微妙。青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知道了啦，我会好好休息的。说起来……听说今次是按班级分组的吧？也就是说，赤司君和纪惠会全程一起行动？”
虽然不很明白兄长的真正意思，神泽纪惠仍然点头肯定。“嗯。”
“是吗……那么我就放心了呢。”黑发青年向着赤司征十郎投去一瞥，那眸光不无警告意味──嘴上说的是“放心”，但其实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吧，“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有个照应也是好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诸事小心。”
听见了对方刻意将“发生了什么”咬得格外重，赤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神泽纪惠。啡发的女孩似是一无所觉，既听不出青年口里的二重含义，也看不见赤司看来的复杂眼神。她仅仅是握紧了手提箱的拉杆，然后向青年挥挥手。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啦。”
看来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对方警惕起来了。
赤司征十郎一边如此思忖，一边接过了女孩递来的半边耳机。神泽纪惠看起来倒没有什么异样，似乎是对青年的那句闲谈一般的发言不甚在意。
作为兄长想要保护幼妹也无可厚非，然而如此直接地给出自己的警告，也实在出乎赤司的意料之外──倒不如说，反而让没有想得太远的赤司正视起这件事来。真要计较起来的话，赤司可以肯定神泽纪惠每一个动作都是出自她自己的意志的，不是的话赤司绝不会去碰她。
正这样想着，肩上便传来了重量。赤司征十郎侧首看了一眼，是神泽纪惠抱着他的手臂在睡觉，她似乎有在旅途上面睡过去的习惯。
──算了，一来对方管不得这么宽，二来神泽纪惠也不是会被他人左右心志的人，后一点赤司征十郎早就领教过。
还没到时候的事情，就先不要想吧。
车厢的尽头有老师走来。
赤司征十郎闭上了眼睛。耳机线有女孩的头发遮挡，又和她发色相似，一眼看去不会轻易看出来。但是如果被发现其中一个人是醒着的话，他们的姿势就未免太过张狂了。赤司征十郎听见了脚步声停驻于他们身前近半米的地方，顿了几秒之后再次迈步，然后便是车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勉勉强强过关。
“赤司君。”神泽纪惠唤他的名字，双眸仍然紧闭，但一开口便听得出她由始至终都是清醒的，“我之前有和赤司君说过我的老家就在京都吧？”
“嗯。”
“那么现在这辆光号，就是驶向我的家了吧。”
“嗯。”
“感觉有点奇怪啊。”神泽纪惠将脸埋进了他的手臂里面，声线里带点鼻音，温热的呼吸拂过了他手臂上的浮脉，“简直就像和赤司君一起回家一样。”
红发少年理了理她凌乱的浏海，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嗓音，“……嗯。”
“赤司君记得我的目标高校在哪里吧？”
“没错。”
“今次的修学旅行也会到奈良吧？”
“是的。”
“真想让赤司君看看我的家呢。”
“会有机会的。”
随着睡意袭来，女孩的腔调也渐渐模糊，不仔细听的话已经无法辨清她在说什么了。“赤司君……会喜欢的吧……把音乐调小声点……”
红发少年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mp3，神泽纪惠最后一次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臂──赤司认得这个动作，她上次也对神泽纪正这样做过，看来是她陷入深眠前的小动作──然后便沉沉睡去。
果然在这些地方十足十一头小奶猫。
不远处的神泽纪正攀在椅背上面探头看着两个人，和前者相隔近十米的赤司征十郎按照着他无声的指示，将手放到女孩的头上揉了一揉。只听神泽纪惠吸吸鼻子，呼吸的节奏再次调整。
朝着神泽纪正的方向一点头充当作谢，赤司征十郎转而斜睨睡得正香的女孩，片刻过后，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话。
“──我会喜欢的。”
因为首天的行程是被规划好的，又是按照同班的四人分成小组，就算神泽纪惠有心带赤司去看自己长大的地方，也根本不可能。就连神泽老宅，也只是在乘巴士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已。
……结果就来到了每个游客都会来的地方。
“说起来，”神泽纪惠捞起了陈列出来的御守，摩挲过上面的织纹，“这对结婚祝福御守倒是很适合大哥和立川小姐，反正他们也订婚了也勉强能套用上去。那个──麻烦给我来一对──是只有蓝色和红色的组合么？”
“是的。”
“那就要一对好了，还有受验御守和健康御守。”
穿着巫女服的女人看了神泽纪惠身后的赤司一眼，“不需要爱情御守吗？”
女孩闻言也微微侧过头，方才就问了赤司要不要去买，结果被“虽然没有不敬之意但我不相信神明”这种说词堵住了嘴，神泽纪惠干脆甩下了赤司自己去买礼物。此刻赤司征十郎便站在人群之外，抱着双臂闭起了双眼。
京都的秋天说不上很冷，赤司征十郎也不过是穿上了白色的西装外套。然而当午后的阳光照射到他身上，像血一般厚重的红色发丝就彷佛是被点燃的火苗，光是看着他这个人，神泽纪惠都能感觉到周身传来的熨贴温度。
不温不火，像是泡在温泉里的感觉，又或者是将冰冷的指尖凑近火炉，舒适得几乎要让人叹息的暖融。神泽纪惠竟然不知不觉地勾起了唇。
“不需要了。”啡发的女孩对那人说。因为已经再没有可以加持的地方了，现状好得不能更好，所有事情完满得不能更完满。如果再多求什么的话，大概会被神明斥责自己的贪得无厌吧。毕竟她得到的，是那么优秀的人。
“这样就足够了。谢谢。”
“可以走了哦。”
赤司张开双眼，刚好看见神泽纪惠将笔放回口袋里面。
“对了，这个是给阿征的。”同组的两个人还在踌躇到底要买什么才好，当下只有他们两个，女孩便也随之改了口，“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这是我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哦？就请无视当中的宗教意味，当成礼物收下吧。”
红发少年低头看向女孩的手心。
银白色的御守上面，以银色丝线绣着平安二字，在阳光之下闪烁生辉，彷佛流水粼粼。赤司征十郎接过了东西，此时另外两个人都已经走下楼梯，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女孩似是想起来什么，又特地交代，“千万不要看里面的东西哦，看了的话我写下来的愿望就不灵验了。阿征不相信，我还是相信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