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冀州/淮扬交界星门——
“侯爷，星门疏通已经完成，要派出侦察卫星吗？”通信兵接到前方工程船的报告，转回头向杨希恩问道。
“嗯，让大家做好迎战准备，发射卫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杨希恩故作沉稳地说道。
自己迟早都会直面AI的主力部队，杨希恩对这件事从来没抱有侥幸心理，但现在他做出的准备并不充足，帝国军上下唯一完成全面换装的只有杨希恩的近卫舰队，杨希恩也只带了这支舰队前来调查很可能已经被AI全面占领的淮扬府领地。
公孙舞、海因斯和康斯坦丁都曾经提出来要陪他一起来，定远府的两位武将更是提出代替杨希恩奔赴险境，然而杨希恩没有让他们来，或者说杨希恩不敢让他们来，海因斯和康斯坦丁虽然都是名将，却因为个人风格太明显做不到应对万全，公孙舞不管怎么说还是幽云府的侯爵，让她来代替自己涉险也不合适。
于是乎杨希恩留下了府里的所有大员独自一人前往，心想着哪怕自己在这次侦查中翻了车，定远府也不至于因为折损太多重要人员直接崩溃。
“雷达扫描完毕，没有发现异常。”几分钟后雷达兵给出一份让大家松口气的回报。
“先导舰通过，进入之后用侦察卫星扇区扫描星系内全部空域，在确认大部分宙域安全之前严禁接近新镇江行星。”星门附近安全不代表整个星系都安全，它们有可能在任何时间出现在宇宙的任何位置，杨希恩不得不谨慎行事。
杨希恩这种称之为癔病也不为过的谨慎直接导致了对星系的探查进展十分缓慢，通过星门的先导侦察舰不得不翻遍星系的每个角落确认这里不会有AI战舰躲藏，哪怕暗能量技术已经大幅提升了侦察卫星的行动速度和侦测距离，对全星系的地毯式扫描依然持续了数个小时之久，而在这段时间内杨希恩始终待在自己的舰桥上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
正可谓如临大敌。
“侯爷，扇区扫描结束了，除了新镇江附近按照您的命令没有接触之外全部排查完毕，没有发现敌对力量。”这种工作实在过于枯燥，大家都显得没什么兴致。
“主力舰队通过，后卫舰队留守星门入口，先导舰队接近新镇江，开始扫描星球表面情况。”无论如何枯燥，杨希恩都不会为了节省这点时间就放弃自己的谨慎策略，曾几何时他也是个以用兵激进闻名的统帅，可在AI压倒性的科技领先面前奇兵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先导舰队按照杨希恩的要求开始接近常州星系的殖民星新镇江，一路上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要知道新镇江上有两千三百万常住人口而且是淮扬府通往帝国其他区域的重要商贸重镇，自从被建立以来就交通不断非常繁荣，难道这样一颗繁荣的殖民星真的就像传闻中那样被彻底消灭了？
马上侦察卫星给出了答案——近地轨道上如今只剩下被打成太空垃圾的轨道空间站，远一点的轨道上四处散落着各种舰船的残骸，无论军舰还是民用船全都遭到最彻底的摧毁连保留求救信号功能的黑匣子都难以幸免，先导舰只能通过遥控侦察卫星近距离观察才能确认被消灭在这里的军事舰队是淮扬府军所属的常州舰队和泰州舰队，种种迹象都显示这两支能在淮扬府军内部排上二三名的舰队几乎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就惨遭屠戮了。
地面上的情况更惨，整个星球的生态圈都遭到了人类绝对做不出来的严重打击。
仔细扫描过后先导舰发现不只是居住在上面的居民，星球上所有的高等动物全都被某种足以覆盖整个星球的兵器给瞬间干掉，而且这种兵器似乎只针对高等动物并不会对地貌和构成生物圈主体的低级生物造成太多伤害，那些死寂的完好城市中维持着逃亡姿势的腐烂骨架就能证明这个推测。
“这也太惨了。”先导舰队指挥官向杨希恩汇报侦查结果时难掩脸上的不忍，那叫两千三百万人呐，说死就死了，甚至连个给他们收尸的都没留下来，因为以尸体为食的食肉动物也全都被杀掉了，最终尸首只能被存活的细菌分解回归大地。
“联络帝都科学院。”杨希恩紧皱着眉头看完先导舰传回的地面图像，然后跟通信兵交代。
杨希恩想弄明白这两千三百万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将到手的情报发回了帝都新长安分析，科学家们很快就查明了新镇江被毁灭的真相。
“高能中子流？”杨希恩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简单来说就是长期持续性的中子辐射，杀伤原理类似于伽马射线暴但是对环境的破坏力更低，而且对生物有选择性杀伤效果，只要调整输出得当，一般来讲深海生物、单细胞生物、小型昆虫和绝大部分植物都可以在攻击中幸免于难，陆上高等动物因为生命结构比较复杂又没有深海保护就难以逃脱了，被击中的瞬间就会陷入昏迷继而死亡，这种武器在旧地球时代就有开发原始构型叫中子弹，现在是被生存宣言禁止研发的状态。”科学家解释道。
“原来如此。”杨希恩点点头，“这种武器有残留辐射吗？”
“如果使用热核扳机构造的话，武器点燃的一瞬间会有长期辐射散发，但新镇江这个状况攻击明显是来自于外空，很可能是某种专门开发的空间投射设备，能给地面造成的长期辐射微乎其微。”科学家答道。
“能一击屠戮整个星球人口的武器么……”杨希恩只觉得背后阵阵恶寒传来，让他不寒而栗的不只是AI真下得去手屠杀，而且它们使用的武器还他娘的十分环保高效。
“如果侯爷打算再次对星球殖民的话，只需要选择性地引进高级动物完成生态圈重塑就可以了，这种工作用不了多大投入，自然会自动修复中子流冲刷造成的损失，而且在生态圈重塑完成之前新殖民者即可直接进驻，不会对生活质量产生任何影响。”科学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单纯地陈述着利弊。
“我知道了。”杨希恩不想指责科学家的冷血，事实上他也是为了给义体人找一个新的栖身之所才会冒险进入淮阳侯府的领土，如果他真的在乎淮扬府几亿民众的死活，他早就应该发动救援行动。
杨希恩心中很清楚，自己当前所有的心理活动都不过是刻在基因里的物伤其类罢了，跟善良没有任何关系。
“侯爷，陆战队已经进入大气圈，要接入他们的视频画面吗？”这边关掉了通信，那边通信兵问道。
“啊，让我看看吧。”既然要夺走人家的土地，起码应当记住失去者的下场才行，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新镇江，现在是一颗寂静的行星。
没有虫鸣，没有鸟语，具有一定自动维护功能的城市暂时还未受到同样遭受打击的大自然所侵蚀，交通灯还在不规律地闪烁着，可能是被中子流打击发生了故障，通往城市空港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拥堵的车辆，里面填满了试图逃生然后惨遭消灭的人类残骸。
按理来说基础设施被完好保存下来杨希恩应该庆幸才对，至少他不用付出另外一笔巨大的安置费用了，可杨希恩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空荡死寂的城市只让他不寒而栗。
没人会因为看到一片墓地而高兴，何况是城市大小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