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东西，存档之后转发给每个前线指挥官一份作为今后的作战参考教材使用。”放下手上的便携界面，杨希恩如此对部下交代道。
“是。”部下领命而去。
“唔，不认输不行啊。”把体重全都靠到椅子上的杨希恩挠挠头，认命似地叹了口气。
刚才被送走的文件是三个南联舰队击破教廷叛军时的作战记录，至于张松岚为什么不作任何解释就直接把这玩意儿发过来让杨希恩思考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除了示威成分之外更多是希望杨希恩的帝国舰队也能够将其作为参考范本来使用，否则如果只是单纯示威就把自己手头三个舰队三种全新不同的作战方式都亮出来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真正让杨希恩心怀挫败感的并非是他拿不出来同样等级的作战手段，而是这三支舰队里面没有张松岚自己的直属舰队。在获得AI提供的技术之后杨希恩立即就开始利用闲余时间着手整理新技术带来的新战术，尽管略有区别，本质上和张松岚发来的这份记录上演绎的作战方式还是大同小异，也就是说杨希恩至少和张松岚麾下的三位主要将领在一个水平线上。
同时也说明他未必比这三位将领高明到哪儿去，可张松岚却能用自己的才能将这三位优秀将领的风头压得死死的，杨希恩自认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当然了，杨希恩未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张松岚的官方身份往最大了说也不过是个军事总长，非要在军事这一个层面上和张松岚分出长短来多少有点钻牛角尖，杨希恩就是这么个认真的人。
何况张松岚又不只是个单纯的军人，他一枪未发就合并了雄霸南方几百年的米兰共和国，又秋风扫落叶般荡平伊比利亚境内的反对势力获得十字教庭的完全支持，不出所料的话新巴黎共和国也很难在他软硬兼施的攻势下维持多长时间独立，更不要提之前他以一支孤军杀入南方短短时间就开辟出的大片疆土了。
换成自己在他的立场上自己能做得到吗？杨希恩对此深深怀疑着，这种自我怀疑正逐渐演变为焦躁情绪。
“星门的重启进度进行到多少了？”心里的焦躁总要有个发泄出口，杨希恩下意识打开通信器向舰桥询问道。
“已经进行到八成了，侯爷。”见是杨希恩联络自己舰长连忙回话，他已经感觉到画面背后透过来的急躁气息。
“加快进度。”果然，杨希恩开口催促了。
“是！”舰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叫苦，目前的速度已经是最快进度了，再着急物理条件不允许有什么用啊？
大概是被舰长为难的神色给提醒了吧，杨希恩忽然像从梦游中清醒过来的人般换了脸色。
“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按照程序继续进行就可以了。”最高长官的焦躁肯定会演化为部下的焦躁，这种时候把大家搞得焦躁起来可不是好事，杨希恩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好的侯爷。”舰长苦笑着朝杨希恩点点头，挂断了通信。
明明就亲身体会过嫉妒的丑陋，结果遇到更优秀的人还是免不了心生嫉妒之情啊。
“夫君，现在方便吗？”心里正一团乱的时候，门禁应答器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进来吧。”杨希恩伸手给自己的妻子开了门。
“觉得战舰上的饮食太粗糙了就下厨给夫君准备了点夜宵，没耽误夫君办公吧？”陆佳慧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羹汤走进房间。
“没有，现在正等着星门疏通作业完成，也没什么正事必须做。”杨希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朝陆佳慧摇摇头，“辛苦你了，明明是侯爵夫人却要跟着我在战舰上吃苦。”
“既然是夫妇，自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陆佳慧回以温柔的笑容，“再说作为府上的参政官，那些被隔绝星系的经济状况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交给别人处理，总不能因为自己是侯爵夫人就耍大牌不去现场考察啊。”
“……”妻子的笑容暂时驱散了杨希恩心头的那片阴霾，在他胸中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杨希恩走上前去接过陆佳慧手中的羹汤放好，又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陆佳慧知道杨希恩不是个喜欢和人腻在一起的人，就算是对最亲密的家人也会习惯性地保持距离，如果有什么时候他这么做了，说明他现在真的很想要一个心灵依托。
“以前满腔的雄心壮志时以为天大地大我都扛得下，等到真正把这个帝国扛在肩膀上，才发现确实有点沉呐。”收回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杨希恩苦笑道。
“高参事也说过吧，这天下不是您一个人扛的。”陆佳慧平静地看着他，“夫君觉得一个人办不了的事情大可以交给我们去处理，就算是我们也办不了的，大家还可以商量着来嘛。”
“我知道，我就是……怎么说好呢。”连杨希恩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他这个凡事不亲自经手就放不下心的别扭性格啊。
和没有受到星门隔断打击的南方不同，帝国星区遭受的损失极为惨痛，即便物资短缺引起的社会动乱在星门交通恢复后得以快速平息，动荡造成的人心不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平复下去的。向来自大的帝国人甚至在内战与星门隔断双重打击的劫后余生中开始了对帝国当前制度的反思——既然无法对灾害做出有效应对甚至还有让局面变得更糟糕的风险，皇帝与朝廷的存在对于这个国家而言是否还有其必要性，严格的独裁制度和适当的民主制度究竟哪个比较适合当前的世界局势，以前这些从来不会被思考的课题都被提上了台面，帝国的权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再加上南方星区正在日渐走向统一，已经有居安思危的有识之士担心连遭大劫的帝国是否会在与南方的对抗之中落于下风，事实上就连杨希恩自己都这么想过。
张松岚统一南方毫无疑问是为了团结人类目前可团结的所有力量去对抗AI，这个动机用不着质疑，那个男人几乎没有权力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认为应该去做的，可就是这一点才让他如此可怕。米兰、教廷和新巴黎之所以遭到张松岚的强行合并，究其原因也是张松岚认为这些势力继续保持独立状态有可能不利于未来和AI的作战，那么同为人类政权之一的帝国，在张松岚心中是否还有必须要保持独立的价值呢？如果自己让他失望了，是不是张松岚就要代替自己来统一这个帝国呢？那个时候凭自己拦得住他吗？
想到前一阵子樵越和自己说过的那番分析，再看到帝国殖民地在互相中断联系之后的脆弱现状，本来对张松岚十分信任的杨希恩现在却很难对帝国和自己保持自信了。
“先把汤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看到杨希恩又开始钻牛角尖了，陆佳慧有点无奈。
“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