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御用商人李清坐在舰长席上长吁短叹，他现在的立场尴尬极了。
作为皇帝的御用商人，李清受到胁迫一直在暗地里帮定远侯做事，如果二者是敌对关系也就罢了，起码他们之间不会产生直接的联系，坏就坏在了杨希恩本人正是皇帝的最大支持者。这个尴尬的状况让一仆侍二主的李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两边都想讨好的结果却是两边都不讨好，每每想到御史中丞谯越每次看自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李清就浑身发毛。
有那么几次李清甚至都想过直接卷起铺盖卷逃到南方去当个逍遥富豪算了，可是想到帝国御史那上天入地的本事，李清又怕自己逃出去也会被找出来干掉。
走一步算一步吧，这位八面玲珑的商人当前能想到的主意也就只有这个了，幸好因为利益的勾连皇帝和定远侯之间还在蜜月期，皇帝就算是质疑自己的忠诚也不会当面打定远侯的脸把自己杀掉。
你说以后？李清连想都不敢想。
“老板，前面就是虫洞出口了。”部下不能体会李清纠结的心情，还在为能够离开危险的无法地带欢欣鼓舞。
“啊……检查安全之后通过吧。”李清只感觉一阵胃疼，可也别无逃避现实的办法。
孤零零的商船穿越虫洞，十几个小时之后接驳在了正在驻守星门的羽林军舰队旗舰上。
“幽云领的援军到了？！”不管是康斯坦丁、司马朗还是平时喜怒不言于色的谯越，他们显然都被这天上掉下的好消息砸晕了。
“是，舰队已经到达了新长安并与定远领的海因斯提督取得了联系，公孙大人和海因斯提督商议过后认为这是个里应外合夹击董麟的机会，所以托我将消息传过来。”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幽云领的援军身上，李清多少松了口气。
“康斯坦丁提督，你认为如何？”代替身体不舒服的皇帝处理事务的谯越首先问的不是羽林军统帅司马朗，反而是一介客将之身的康斯坦丁。
“机会只此一次，放过就再也没有了。”康斯坦丁的态度很严肃，他不想因为羽林军的踯躅让整个保皇派都失去获胜的机会，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司马朗不会轻易同意让皇帝随着羽林军一起去冒险。
“可是陛下还在这儿！”正如康斯坦丁所料想的那样，比起胜利来司马朗更重视的是皇帝的人身安全。
“司马将军，陛下既然决意御驾亲征，就代表陛下已经做好了迎接危险的准备，现在有来说这种话你不觉得是轻看了陛下的决心吗？”康斯坦丁刚想反驳他，谯越却在这时候说话了。
“谯越，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出言反驳自己的人居然是身为皇帝直属臣子的谯越让司马朗大为光火，之前一直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终于是憋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你那个聪明的脑袋里面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你别忘了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对于我们来说保证陛下的安全才是最绝对的任务，其余都应该被排在后面！”
“你是陛下的御前侍卫总管，你会这么想理所当然，但我跟你不一样。”谯越冷冷地看着愤怒的司马朗，“我是陛下的谋臣，我在乎的不只是陛下的安危还有陛下的期望，既然陛下认为值得冒上风险也要拼这一次，我自当全力支持陛下的意愿，像你这样打着忠诚的旗号忤逆陛下的想法在我看来才是不忠。”
“你！”忠心耿耿却被反咬了一口的司马朗当场气结，然而论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位老将军可能都不是康斯坦丁的对手，更别说对付这位堪称国士的谯中丞了。
“两位，我是客将本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话，但此事继续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二位各执己见无法做出决定，不如干脆就交由陛下圣裁如何？”舰桥上面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康斯坦丁适时地说话了，他本来就打算让皇帝出来压住所有的反对意见，他知道皇帝绝对会同意实施这场只要成功就会让帝国局势完全翻盘的进攻，那位病弱皇帝心中重振帝国的野心始终没有消退过。
“嗯，虽然在这种时候打扰陛下休息是大不敬，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谯越心里的想法跟康斯坦丁差不多，他欣然同意。
“不行，陛下最近的身体状况最近越来越差，怎么能让陛下承担这种压力呢？”司马朗不是个笨蛋，尽管他忠诚而耿直，他也知道这事儿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皇帝保证会一口答应下来。
“司马卿，你关心朕的身体忠心可嘉，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是不是有欺君罔上的嫌疑啊？”正当两个人又将争执起来的时候，忽然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陛下！”三人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跪倒，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大汉皇帝杨萧。
“行了都起来吧，战场上不需要那么多虚礼。”杨萧朝跪了一地的士兵和臣子们摆摆手，然后在侍卫的搀扶下坐上了提督席。
起身的时候司马朗恶狠狠地瞪了谯越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能把正在卧床养病的杨萧请到这舰桥上来，算算就只有谯越有这个本事和胆子。
“司马卿，别怪谯卿，是朕让御史在得知前线有任何值得报告的情况后就立即向朕报告，和他没有关系。”杨萧怎么会看不出来司马朗对谯越的怨恨，连忙出言替谯越打了个圆场。
“是……”皇帝都这么说了司马朗也不好再发泄情绪，只能满眼都是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病弱青年。
比起刚刚出征的时候杨萧的身体情况更加糟糕了，军舰上的生活质量和医疗水平肯定比不上穷奢极欲的皇宫，战事的紧张又时刻压迫着关注战局的他的神经，再加上杨萧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身体难免会有不适应，现在杨萧身上的宿疾正猛烈地折磨着他的身心。
“谯卿，朕接到的报告是幽云侯公孙舞亲自来援，这个报告属实吗？”暂时压下了臣子之间的矛盾，知道自己在这儿坐不了太久的杨萧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是的陛下，御用商人李清受到委托亲自来递送消息，可以相信这个情报的准确性。”谯越高声作答。
“嗯，幽云领目前正在承受罗宋侯的侵略，在这种时候公孙舞还能亲自来援只能说是忠诚可嘉，如果朕因为估计自己的安危就让帝国失去了这次剿灭叛匪的天赐良机，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指着朕的脊梁骨骂朕是胆小鬼啊。”杨萧虚弱地叹了口气，“司马卿，这一点卿没有想过么？”
“陛下，臣只是……”司马朗想开口解释，话到嘴边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真的没法当面对杨萧说我坚决反对出兵是因为怕你在半路上受不住折腾死掉，不管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一个长辈，这种话无论多委婉司马朗都讲不出口。
“朕说过了，既然决定御驾亲征军务决策就不必顾忌朕的个人状况，司马卿只要告诉朕在军事层面上这次作战有没有可行性，如果有具体胜算有多少，卿要对朕说实话。”杨萧摇着头打断了司马朗的辩解，他疲劳的眼眸中透出的是作为帝王的坚毅。
“回陛下，既然是那位公孙大人提出的作战计划自然有可行性，至于胜算到底有多少，以臣的愚见大概是五五开吧。”司马朗不会欺骗自己的君主，他只是给出了一个相对客观或者说谨慎的判断。
“嗯，那么若是胜了战果如何，败了又有什么恶果，康斯坦丁卿可以给朕分析一下吗？”杨萧点点头，又把问题抛给一直没有做声的康斯坦丁。
“回陛下，根据当前的情报，此战若胜我军马上就能将西凉侯驱逐出陛下的直属领土，而微臣的主公现在正压迫着西凉府的剩余舰队，只要将其驱赶走即可呈两面包夹之势大为改善我军的处境，更不要提击毙匪首董麟的可能性了。”康斯坦丁的判断就很乐观，“至于输了会有什么样的恶果，臣以为这是主要承担攻势的另外两支舰队才需要考虑的问题，臣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此战不利也能将大部分羽林军主力安全地带回新洛阳。”
“司马卿，康斯坦丁卿的分析你赞同吗？”好像是向司马朗寻求确认，实际上杨萧是在迫使司马朗表明态度。
“虽然判断过于乐观，臣认为大致不差。”发现所有人中只有自己还在反对，司马朗暗叹口气回答道。
“嗯，这就算是达成共识了吧。”杨萧咬着牙依靠自己的力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朕意已决，就按照幽云侯的作战计划行事，所有人立即进行准备！”
“是，谨遵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