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这么做了……”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久久无言，杨希恩才发出一声深沉的感慨。
“钟老将军认为这是当前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不消灭掉益州府的主力舰队哪怕是陇州舰队幸存也无法阻挡益州府对我方的侵攻，与其等到战火烧到定远本土来还不如就在益州领内解决问题。”黄骏驰沉声回答。
“至少让我找个能给他收尸的手段啊。”杨希恩叹口气，“钟老将军有什么遗言没有？”
“请侯爷您一定要夺得这个天下。”既然自知必死，以钟鉴雄的性格肯定会稳妥地将身后事安排好。
“呵，他倒是一了百了，都把麻烦活推给我们年轻人了。”杨希恩苦笑着摇摇头，“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能遵守钟老将军的命令带着其他人撤出来真是为难了你，如果是我站在你的立场上可能还下不定这个决心。”
“作为属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黄骏驰遗憾地回答，“侯爷，我手头上还有五十艘军舰，再加上镇远府即将到来的援兵守住陇州没有问题，请您放心大胆地继续进攻。”
“嗯，都交给你了。”杨希恩点点头，挂断了通信。
接下来嘛，大概是要跟钟家人把这件事说清楚吧。
“侯爷，您叫我马上来是为了？”左右看看发现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钟伟剑有点摸不清头脑。
“钟老将军在昨天阵亡了。”杨希恩没有拐弯抹角地给钟伟剑打预防针，直接告诉了他这个噩耗。
“什、什么？！”钟伟剑顿时感觉有如五雷轰顶，“这不可能啊，伯父用兵向来稳健，就算是劣势也肯定有办法全身而退。侯爷，会不会是战报有误……”
“伟剑，别逃避现实，既然我跟你说肯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杨希恩开口制止钟伟剑自作主张的妄想，“钟老将军阵亡了，这是事实，你不想接受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否认事实，那不是一名合格将军该做出的事情，钟老将军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样。”
“我……我只是……”表情复杂的钟伟剑鼻子一酸差点没当场在杨希恩面前哭出来，以前和钟鉴雄相处的过往全都涌上了心头。
从杨希恩起事时候的互相敌对，到后来解开两家之间上一辈的恩怨，再到后来亦师亦父并肩作战的关系，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母什么关注的钟伟剑直到遇见这位伯父才感受到家族之间的亲情。虽然知道当兵是刀头舔血的工作随便什么时候两人都有可能天人永隔，钟伟剑也向来都没有仔细考虑过如果钟鉴雄比自己提早一步离去会是个什么感受。
“想哭就哭，没什么丢人，这儿不是公开场合，现在也不用把我看成你的主公。”感情细腻的杨希恩能够体察钟伟剑的悲哀，有的时候人确实需要大哭一场来舒缓情绪。
“伯父不会希望我在主公您面前出现这种失态。”伸出右手抹了把脸，钟伟剑强行将涌上来的眼泪压了下去。
“是嘛，那就待会儿自己找个安静场所吧。”杨希恩也没有多说什么，“叫你来的目的你该想到了，钟老将军没有子嗣，钟家需要有人继承他的地位。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在我的舰队里服役保持当前的状态，一个是接替你伯父的职位作为陇州舰队提督为我效力。钟老将军和黄参谋保存了陇州舰队的精华力量，所以他们的舰队很快就能重新组建起来，跟着我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我也认同你有担当舰队提督的实力，所以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接受。”
“伯父有什么遗愿吗？”钟伟剑沉思片刻，反问。
“如果你指关于钟家以后的安排他一个字都没讲，只是说让我一定要夺得这个天下。”杨希恩据实回答。
“明白了，那么我还是继续留下来在您帐下直接效力的好，目前的我还没成熟到能够独立担当提督的地步，跟在您麾下继续学习成长才能不愧于伯父的威名。与您和海因斯不同我只是个庸才，不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就得不到相应的能力，若是因为我让陇州舰队的威名蒙羞，九泉之下我也没有脸面面对伯父。”钟伟剑整了整表情，郑重其事地回答。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陇州舰队的提督职位我会让李定勋代管，等到你认为自己有能力接替这个职位的时候直接跟我提出来不用太多顾虑。”钟伟剑的能力确实难以与杨希恩、海因斯和康斯坦丁这三位定远府的一线战将媲美，但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至少独立指挥一支以防守本土为主要任务的舰队绰绰有余，与其说他欠缺的是能力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信。
可惜自信这种东西不是旁人能给他，一名没有自信的提督会常常因为缺乏信心而限制自己的决断和发挥，而提督这个职位本身最需要的就是独立思考和做出判断。故此对战略战术的理解只是判断一个人是否适任提督职位的部分标准，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独立做出决定并将这个决定合理执行。
“多谢您的理解，我不会让您等太久。”钟伟剑感激地看向杨希恩，他知道杨希恩安排身为参军的李定勋来代管陇州舰队是相当于将这个位置空出来了，也就是说杨希恩的确对自己期以厚望。
“希望如此，回你的岗位上去吧，很快下一波攻势就要发起了。”杨希恩点点头，打发钟伟剑离开。
作为战争中的军人谁也不可能在悲伤中沉浸太久，作为肩负着千百万人性命的指挥官尤其如此，永不停息的时间和随着时间保持流动的战局变化都如影随形地催促着他们继续向那条无法回头的路上前进，你的目标越是宏大，你的脚步越是停不下来，因为停下来就意味着失败和死亡，很多很多的死亡。
“侯爷，侦查舰队已经确定了徐光荣的位置，他似乎正打算向兰州星系撤退。”钟鉴雄刚刚阵亡，京畿方面的顺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大家心中多少都带些焦躁，但他们都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分心在其他地方，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干掉徐光荣和所有留在西凉侯领地境内的敌军。
“兰州星系，打过这里就是董麟的大本营凉州了。大家都加把劲，我们这边给西凉本土造成的压力越大董麟那边就越坐不住，但是千万别因此就轻敌冒进，董麟是能让海因斯吃大亏的名将，我不认为他在发动这场战争之前会不考虑本土的防守。”杨希恩一边给已经连续作战十几天的将士们鼓劲，一边也在告诫他们切不可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松警惕。
“是，谨遵侯爷训令！”众将齐声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