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都市->荣耀之路->48、凯旋 46B.C.

48、凯旋 46B.C.

roll xii triumphus 凯旋 46b.c.

得胜之前,勿奏凯歌。

——拉丁谚语【注1】

按照传统,罗马人所能获得的最大荣耀,是作为军队统帅凯旋而归,被元老院授予举行凯旋式的权利。就连成为执政官,也无法与这种国家英雄的荣誉相比。

是年,凯撒举行了盛大的四重凯旋,庆祝他的四次军事胜利:对高卢的胜利,在亚历山大对托勒密王朝的胜利,在小亚细亚对本都的胜利,在阿非利加对努米底亚的胜利。

其中,并不包括对庞培的胜利,因为这是罗马的内战。人民都是善忘的。在他们翘首企盼凯撒的凯旋式时,已经遗忘了举行过三次凯旋式的庞培,尽管庞培生前以此为傲【注2】。这就是罗马的传统:胜利就是一切。它能把荣耀赋予强盗,把权力赋予杀人者,把人民的支持赋予独/裁者。

凯撒的四重凯旋,规模之大前所未有。当天黎明,从禁止马车通行时开始【注3】,凯旋大道【注4】两旁就挤满了蜂拥而至的围观者。每扇门窗上都飘动着色彩鲜艳的彩带,地上铺满芳香的桃金娘花瓣。到处人山人海,一些市民拼命想挤到前面,一饱眼福。为保持道路畅通,上千名士兵从凯旋城门【注5】起,排列在道路两侧,用绳索拦出界限,维持秩序。到处都能看到士兵头盔上红色或黑色的羽毛饰物,在风中飘动。

作为凯撒的亲属,我们得以享用最佳观看位置:一名参议员家中的花园凉廊。从这里可以近距离俯瞰凯旋大道。此间的主人殷勤地招待我们。奴隶们早已铺好坐垫,高擎遮阳绸伞,送来饮料和不同口味的面包。

马塞勒斯不会出席凯撒的凯旋。盖乌斯要参与凯旋式的准备工作,无法陪我。我不愿单独与母亲相处,便邀了阿格里帕一同前来。

不远处的紫色遮阳篷下,列着两张装饰华丽的软榻。榻上分别倚靠着凯撒的妻子和情妇:卡尔普尼娅和埃及女王。她们的位置都是最好的,但细察之下可以发现,卡尔普尼娅的榻上雕刻着朱诺,而女王的榻上是维纳斯。此间主人真是用心良苦。

她们偶尔交谈两句,看上去颇为融洽。与此同时,她们也是别人的谈资。人们饶有兴趣地猜测着:卡尔普尼娅会不会成为被丈夫抛弃的俄诺涅【注6】,抑或克丽奥佩特拉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女王狄多【注7】。种种传言,总是围绕着接近权力的人。

母亲望着她们,神色复杂,不自觉地绞紧了手帕。我不知道,她是更嫉妒受凯撒宠爱的女王,还是更嫉妒有凯撒妻子名分的卡尔普尼娅。

卡尔普尼娅身边,还坐着她的好友,维斯塔首席圣女。两人不时相视而笑。

母亲、我和阿格里帕,找了个稍远些的位置。阳光透过头顶的绸伞,把影彩投在身上。洁白的衣料,也透出浅淡的蓝影。唯有丝绸才会有这样的透明度,这种昂贵的织物是罗马城中富户的身份标志。

阿格里帕坐在我身旁。坐姿非常规矩,后背绷得笔直。

“放松些。”我轻声道。少年垂眸,又有些脸红,长睫飞快地颤了几下。

正好,奴隶端来一杯维苏文酒【注8】。少年看也不看便端起来。我制止了他。

“这种酒太烈。”我招来奴隶,示意换一杯加了雪的冷饮,“这对健康有益【注9】。”

母亲见了,语气冷淡:“他又不是小孩子,喝酒才是应该。”

我装作没听到。阿格里帕和盖乌斯一般年龄,的确不算小孩子了。可在我眼里,他还像晨光一样鲜亮。相比起来,盖乌斯太老成持重,按照安东尼的说法,“像蜕过许多次皮的蛇一样”【注10】。

过了一会儿,趁母亲暂时离开,阿格里帕盯着地面,轻声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能否请您帮忙。”

他从未向我求助过,可见这事非同寻常。

“当然没问题。什么事呢?”

他抬首看我,目露感激之色。之后,通过他的陈述,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凯撒军团在塔普苏斯地峡战役中获胜,阿格里帕的兄长作为败军残余,四处流亡。阿格里帕希望我帮他的哥哥向凯撒求情,请求宽恕和赦免。

我谨慎地问:“你的父亲知道你来求情吗?”

少年摇头,忧心忡忡:“父亲已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不肯出手相救。”

对我来说,这是好消息。因为这样便能保证,阿格里帕是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我好奇道:“你为什么不去找盖乌斯帮忙?这些日子,他和凯撒走得更近。”

在我的注视下,少年整张脸红透,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轻声道:“你很好心。”

我很好心?我不禁笑了,并在心里打着算盘:虽然我可以直接为他哥哥向凯撒求情,但这个机会,我必须加以利用。

于是,我柔声道:“既然是你的兄长,我会尽量帮忙。但这事,只靠我去求情,恐怕有些困难。”

他紧张地一僵。

“别担心。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与你的兄长素未谋面。只靠我去保证他对凯撒的忠诚,恐怕说服力不足。但如果你向凯撒表现出足够的忠诚,再替你的兄长求情,就有说服力了。加上我和盖乌斯为你担保,赦免你的哥哥不成问题。”

他微微松了口气:“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不可操之过急,”我娓娓道来,先做铺垫,“你很佩服那位在凯撒军中任职的工程师,对吧?凯撒很器重这样的人才。之前与你见面,他对你的印象很好。他需要你这样有才干的年轻人。”

果然,我的称赞又让红潮从他的耳根蔓延到脖颈。

我继续道:“如果你愿意参加凯撒的军团,就再好不过。若你表现出色,凯撒必会重用。届时,我们再为你的哥哥求情,一定能成功。以后,你也可以成为那样的军中工程师。”

他仍缺乏自信:“凯撒真的会接受我吗?”

“当然。”

他的眸中有光亮闪烁,但终是黯然摇头:“父亲不会允许。”

“令尊是担心你的安全。但现在,凯撒的军力处于明显优势,”我望着围观凯旋式的人群,“你觉得他会输吗?”

他摇头。

我谆谆善诱:“你加入的是胜券在握的一方,是获得荣誉的途径。盖乌斯以后也会参军,你们会在一起。”

当然,我不会告诉他,凯撒的敌军还有不小的残余势力,战场上仍是风险莫测、生死难料。在我确定凯撒有极大的胜算之前,不会把盖乌斯送进军队冒险。所以,我得让阿格里帕先参军,为我提供最新的战况消息,再选择最好的时机,把盖乌斯送去。

见少年还有些犹豫,我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虽说父命难违,但若完全听从令尊,如何挽救兄长性命?孰轻孰重,应有所取舍。”

他的脸红得似要烧起来,但终于下定决心:“请向凯撒推荐我。”

——————————————————————————

凯旋大道上,围观人群开始骚动。壮观的游行队伍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步行在前的,是元老院的议员们。庄重的紫边托加袍披在他们身上,昭示着显赫的身份。但实际上,元老院已是名存实亡,大权掌握在凯撒手中。雷必达作为这一年的执政官,走在最前面。

安东尼没有出现。他原是凯撒最得力的助手,屡立战功,最后却放弃了凯旋式的荣耀。但我知道,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议员们走过之后,随着由远而近的乐声,乐队迎面走来。上百名号手和笛手,鼓乐齐鸣。小号与双笛奏出的激昂乐声,宛如一波波海浪向前涌动。

接下来,四轮马车队伍浩浩荡荡。不同的车上,装载着来自不同国家的战利品:侧柏木的车上,是来自高卢的战利品;刺槐木,则对应来自埃及的战利品;而来自博斯普鲁斯的战利品,放在龟甲装饰的车上;最贵重的象牙车上,是来自非洲的战利品。

战利品包括:堆积如山的硬币和金银珠宝、收缴的武器和甲胄、王座与御辇、标志性的雕像、巨幅挂毯、从被占领的宫殿中拆下来的石碑……它们在阳光下耀眼无比。

展示战利品的队伍,漫长无尽。一开始,我还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这些战利品的总价。我很快发现,这个数目大得超乎想象,只能用罗马的年税收为单位来计量。它们将在游行之后直接充入国库。可以想象,未被展示、而被凯撒占有的部分,也绝非小数目。

游行队伍仍在不断向前行进。战利品之后出现的,是一头准备献祭给朱庇特的白色公牛。它四蹄镀金,头戴花环,角上绑着红丝带,哞哞作声。紧随其后的,是各种产自被征服地区的珍禽异兽。它们被关在镀金的笼子里,隆隆地穿过大街,作为奇观展示:河马、金钱豹、老虎、豪猪、鳄鱼,甚至前所未见的长颈鹿。

之后,按照惯例,是战俘展示。在凯旋式上展示的,不是普通战俘,通常是亡国的国王、将领及他们的亲属。罗马人可以随意向他们扔石块,嘲弄、辱骂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平民们最喜欢这样的娱乐,仿佛有报仇雪恨的快意。他们为自己感到骄傲,认为自己是拥有选票的共和国公民,比随时可能沦为战俘的国王更高贵。

但这次的战俘,埃及女王的妹妹阿尔西诺伊,没有像人们期待的那样出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像被献祭的牲畜一样戴着神圣花冠和彩带,手足皆缚以沉重的镣铐,被皮鞭驱赶,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

实际上,她坐在一辆花车上。乌黑的长发在颈项处挽成发髻,衣衫洁白,犹如湖边仙女,身于飘浮着薄雾的清晨森林。由于年龄尚小,看上去更显纤弱。在众人的目光中,她缓缓抬首,目光茫然,大眼睛噙满泪水,像一只受伤的鹿。

她穿着罗马式样的衣裳,不似异族人。这无声落泪、楚楚动人的景象,令人想起圣洁的卢克莱西娅【注11】:同样年轻美丽,同样纯洁无瑕,同样受到命运的不公对待,不幸受辱。

她能如此出场,显然是有人相助,并经过精心设计。这个人会是谁呢?无论如何,不会是女王。

我看向女王。她望着阿尔西诺伊,双眉微蹙,红唇轻抿。但转瞬之后,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像把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拂开一样漠然。

这对姐妹曾是权力斗争中的死敌,甚至兵戎相见。只要其中一个失势,另一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女王的宝座。所以,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一劳永逸地确保权力稳固:对方的死亡。

战俘展示之后,轮到仪仗队出场。十二名仪仗官身材高大,头带缠着锻带的常春藤花冠,执长鞭,肩扛用月桂枝包裹的束棒,步伐整齐。一名披着的狮头和狮皮的旗手【注12】,高举节仗。节仗顶端是一只纯金铸成的雄鹰。这座装饰过的鹰旗【注13】,是凯撒军团的象征。

鹰旗之后,游行的高/潮终于到来。凯撒的身影刚刚出现,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和掌声。这时,离游行队伍出发已过去了两个小时,但观众的热情仍然立刻点燃。

双轮镀金战车,由四匹纯种西班牙骏马拉着。它们体形高大,毛色洁白,马笼头上垂着金质坠子,宛如神话中的阿里翁【注14】。战车上镶满了珠宝,闪闪发光,不可谛视。镀金的浮雕上是狮子、雄鹰和胜利女神。站在车上的凯撒,脸上用赭石颜料涂成朱红,身着长袖丘尼卡,外披交织金星的紫色托加,头带凯旋冠,右手执橄榄枝,左手握权杖。一个奴隶站在他身后,手托一顶金叶桂冠,悬于他的头顶。按照传统,凯旋者把自己打扮成朱庇特。

令我睁大眼睛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我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隔着人山人海,他抬起头,朝我微笑。

那一刻,阳光洒遍这座永恒之城。到处挂着用金红双色的花球和彩旗。高处的窗户全部敞开,人们向下抛洒鲜花。花朵如雨一般落在凯撒的战车上。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罕见地,母亲主动握住我的手。虽然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用丝绸手帕矜持地掩着嘴,但我能感到她内心充溢的激动。

但周围也有不友好的窃窃私语声。有人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评价:“真是潘神的宠儿【注15】。”

我充耳不闻,目不转睛地望着盖乌斯。看他在凯撒的战车上,分享着凯旋的荣耀。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帮忙准备凯旋式的相关事宜。没想到,竟能得到非同寻常的荣誉。通常,凯旋者只会让作为继承人的儿子共乘一辆战车。

人群中,不知谁以诺维欧斯的嗓子【注16】喊着凯撒的名字。这一声呼喊,提醒了观众。呼声在人群中如涟漪般扩散,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清晰。

“凯撒!凯撒!凯撒!”

此起彼伏的呼声,像浪潮拍打海岸。仿佛整座城市都欢呼着凯撒之名。凯撒的战车驶离视野很久之后,呼声的余音才消失在空气里。

我也冷静下来。惊喜之后,是担忧。虽然凯撒近来与盖乌斯走得很近,甚至让盖乌斯在分享自己凯旋的荣耀,但他始终对自己的继承人问题绝口不提。

之前,不少人开始向女王献媚,是因为女王之子。虽然凯撒从未公开承认自己与女王之子的亲缘关系,但很多人都认为他只有这一个子嗣,并推断这将是凯撒的继承人。而现在,凯撒让盖乌斯站到人们的视线中,暗示他的继承人还有另一个可能的选项。那些打算投机的人,会暂时观望。

对凯撒而言,这是巧妙地维持着权力的平衡。但对盖乌斯来说,并非幸运,甚至是危险的。虚幻的权力荣光下,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注17】。

“小渥大维真是前途无量。”不知何时,女王已来到我身边,一只手搭在我的椅子靠背上,含笑注视着我。

我明白,从此以后,无论盖乌斯如何韬光养晦,她都会把他视为威胁。

“我也没想到,盖乌斯能获此殊荣。”无论她是否相信,这是实话。

她垂下眼睫,唇角笑痕更深:“世界上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母亲转过头,插言道:“我家盖乌斯,什么都好,可就是太洁身自好了,连私生活都没有。”

我一愣,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女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真是意想不到。以小渥大维的外貌,恐怕不知有多少小姑娘对他暗许芳心。而且,他年龄也不小了。”

“是啊。他已到了该订婚的年龄。若是一般的孩子,像他这么大时,只会关心女人和赛马。但这孩子要求太高了,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能令他满意。”

“大概要非常美貌。”

母亲摇头:“依我看,恐怕不是。您见过福尔维娅的女儿,克劳迪娅吗?”

“上次宴会,我见过她们母女。都是罕见的美人,尤其是克劳迪娅。”

“是啊,罗马城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非她莫属。”母亲压低了声音,“据我所知,她对小渥大维颇有好感,但他对她并不热情。”

女王如丝的长睫眨了眨,水滴状的紫晶耳环垂荡在耳边:“若真是如此,的确奇怪。”

母亲若无其事地改换了话题,又聊了些别的琐屑之事,恭维了一下女王。

女王离开后,我轻声问她:“您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淡淡瞥我一眼:“什么话?”

“关于盖乌斯的。”

她矢口否认:“只是随便聊聊。”

虽然我没有再追问下去,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刚才那些不会是无意义的话。

——————————————————————————

游行结束后,凯撒宣布全城的宴会和庆祝活动开始。宴会费用由他支付,所有公民都受到邀请。各种山珍海味、美酒和娱乐项目,完全免费。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贫民都分得了麦子、食油和酒。斗兽场、赛马车场、剧院、大浴场全部敞开大门,免费开放。

这慷慨之举,立刻激起一阵欢呼。人们挥舞着橄榄枝,向凯撒致意。他在平民中向来广受爱戴。

一个平民小女孩跑上前,把一顶系有绦带的月桂花冠献给他。虽然绦带不是雪白的【注18】,但也用了贵重的推罗紫。

这时,盖乌斯穿过人群走过来,给了我和阿格里帕一人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我听见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刚才和凯撒在一起的男孩……”

盖乌斯忽然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我为他骄傲,同时忧心忡忡。

所幸,女王吸引了大家了的注意。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她一步步登上台阶,向凯撒走去。丝绸裙摆沙沙作响,拖过石阶上积满的花瓣。她的一举一动,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吸引目光。

来到凯撒面前,她凝望着他,口气温柔得牵动人心:“我爱您和罗马。”

他笑了,揽住她的腰,当众亲吻她的面颊。这暧昧的一幕,让民众开始起哄。

母亲别开脸,一动不动,像座冰雕。长睫投下浅影,宛如静止的蝶翼。她没有笑意地弯起唇角,轻声道:“这只是演戏。”我忽然有些可怜她。

骄傲的女王,此时主动纡尊示好,我能猜到她的目的:凯撒即将宣布对战俘的处置。战俘属于凯旋者的私有财产,他有权做出任何处置安排。按照惯例,战俘会在凯旋结束时被绞死,以取悦民众、激励士气。无疑,女王正希望凯撒这样做。

但这时,首席圣女站了起来,面对民众,似欲发言。由于她的超然地位,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她平静道:“天v罗马。此次凯旋式,前所未有的盛大,是凯撒为我们带来这辉煌的荣耀。但我还想请求凯撒赐予一个恩典:请赦免阿尔西诺伊。这个柔弱的女孩唯一的错误,是不幸生在埃及王室,但她不是罗马的敌人,她甚至毫无自保之力,更不可能对罗马造成危害。如果您能赦免她,便向世人彰显了您的宽容和仁慈。愿维斯塔女神庇佑她。”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许多附和。甚至有人提出,不能绞死处女【注19】。之前战俘展示时,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民众普遍同情阿尔西诺伊。

但首席贞女一向不参与政治,怎么会主动做这样的事,来得罪女王?

难道……我看向盖乌斯。他神色平静如常。

“是你?”我轻声问。他微微颔首。

果然,是他让卡尔普尼娅这么做。首席贞女不会拒绝卡尔普尼娅的请求。

面对众人请求赦免的呼吁,凯撒沉默了。女王紧紧握住他的手,扬着眼睫,眸子望定他,流露出令人动容的哀恳。但最终,凯撒缓缓道:“祝国家昌盛【注20】。我赦免阿尔西诺伊。她将在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神庙得到庇护【注21】。”

女王像被什么灼了一下,猝然松手。

民众掌声雷动,赞美凯撒的仁慈。但凯撒的最后一句话,意味着把阿尔西诺伊流放到以弗所。神庙是她余生的软禁之地。所以,实际上,这已是一个折中的决定,女王不会不知。但万众欢腾之中,唯有她神情冷漠。她的长裙,是来自推罗的轻柔织物,泛紫的腥红宛如深色玫瑰。艳丽的色彩,衬得她脸色苍白。

但下一刻,她淡漠一笑,下颌微扬,恢复矜持,仿佛一切与她无关。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凯撒没有挽留她。

趁此机会,我再次把阿格里帕引见给凯撒,并说明他想要参军的意愿。凯撒亲切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他很高兴见到有这样的年轻人加入。这事便定下了。

凯撒的目光又投向盖乌斯:“你的好友都来了,你不考虑也随我一道出征?”

“盖乌斯近来身体不大好,我不放心他出远门。”母亲走了过来,且换了一身衣裳,我注意到这是她最昂贵的丝绸裙子,以往她甚至不允许它沾上一星灰尘,而现在它的裙摆拖在尘土上,“记得家母曾说,您幼时身体也不大好。每次外出,她总是担心您。”

凯撒似有一瞬的恍惚,但随即恢复如常。

“一旦盖乌斯身体状况好转,一定会迫不及待追随您奔赴战场。”我道。

母亲深深凝视着凯撒:“欢迎您到菲利普斯家做客。我和他都非常希望您能光临寒舍。”

凯撒只是笑笑,没有应答,甚至有意避开母亲炙热的目光。他不爱她,这再明显不过。而她执迷不悟。

————————————————————————————

回家之后,我问盖乌斯:“为何要大费周章,去救阿尔西诺伊?”

“阿尔西诺伊是女王的心腹大患,也就是牵制女王的最佳人选。而且,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其死敌。何况她们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

我恍然大悟,但随即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现在她已得到赦免,如果她不履行承诺,或者故意对你隐瞒信息……”

“她将被软禁在阿耳忒弥斯神庙。我会作为司祭团成员,和维斯塔首席圣女一起,对她提供保护。只要保护取消,她便有性命之虞。所以,她不会不说真话。”

我一怔:“你是说,女王可能派人谋杀她?”

无需他回答,我已知道答案,心下一凉:“那么,她也可能派人谋杀你。”

他不语。

我如临大敌,立刻设想了种种情况:“从今天起,你的饮食我都会派专人检查。尽量少出门。若必须出门,务必多带随从,保证安全……”

“此时更应该担心的人,是女王,不是我们。如果我这么容易就死掉,那只能说明,我没有资格参与这场角逐。”他凑近我,像小时候那样,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道,“姐姐,你应当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只要你与我同行,即使四面火焰如海,我们也能平安返回’【注22】。”

他化用的诗句,是幼时扮演《奥德修纪》时,我说过的话。那时,我总是饰演主角,聪明得无所不能的奥德修斯。

此时听到当初的童稚之语,纵然在忧思百结中,也不禁莞尔。

“傻弟弟。”我笑着轻捏他的脸颊,暂时忘却了不快。

热门推荐:头狼 都市之万界至尊 万道龙皇 女总裁的贴身兵王 校花的贴身高手 开挂闯异界 邪龙狂兵 神武战王
相关推荐:暴君的宠后[重生]我的师姐是妲己失婚王者荣耀大神养成系统盖姆世界游记我的魔物娘女友浮生燃尽君子色桃源首富仙桃村首富过门